贞元十九年,润州,阳春三月。
一户农家破旧院子里,右边种了绿油油的蔬菜,左边一棵梨树下石桌边坐着一对母女,母亲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疤痕,却是掩饰不住那股美丽温柔。她右手拿着针,左手执着秀帕正在刺绣,旁边小女孩也跟着母亲一起刺绣。
“盼儿,你绣功真是越来越精致,今日老板还说你的绣品比较创意,很受客人喜欢。”母亲筱雅姿温柔又慈爱的摸了摸柳盼的头发,脸上笑意盈盈。
“真的吗?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多做点活,娘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刚满七岁的柳盼天真中又有着几分冷静,眸中几分灵气与倔强相融,柔中带刚。
筱雅姿眼眸似乎看着正低头认真刺绣的柳盼,却又似乎是看向那虚无缥缈的远方,口中喃喃道:“你能养活自己,娘也就能放心走了。”
“娘,你说什么走?我们要走去哪呀?”低头刺绣的柳盼突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抬头间看娘那复杂的神情,嘴角似在嘀咕,靠近时只听到最后两个字,疑惑的问。
筱雅姿看了看迷茫的柳盼,眼中有着柳盼看不懂的一丝情意,她又轻轻把柳盼头发撩到耳后温柔的说:“明日你与溪言一起把这些绣品送到城里绣春阁去。”
“娘不与我们一起去吗?”柳盼眨巴着灵动的眼眸问。
“嗯,娘就不去了。这个发钗你戴着。”筱雅姿把针线绣品放在石桌上,然后拿出发钗微弯上半身轻轻插在柳盼头上。
今日的娘似乎有些不同,眼中似乎有着歉意,只是柳盼毕竟年龄小,很快便搁下了心中疑问“嗯”了一声。
正在两人说话间,院门咯吱一声响。
“哥哥。”柳盼听到溪言的声音激动的抬头看去,只见溪言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书和笔墨,还拿着她最爱的桂花糕,阳光照耀下越发温润如玉。
柳盼开心的跑过去抱住哥哥,然后松开手抬头撒娇的看向他手上的石大娘桂花糕,眼神发光,那馋嘴模样甚是可爱。
“给。”溪言宠溺的把手上桂花糕递给柳盼,然后如春风般的笑看着拿到桂花糕后吃的津津有味的柳盼。
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个小吃货,但这灵动娇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宠着,又看向温柔看着他们的母亲,这样的生活真好。
柳盼是个孤儿,五岁时被筱雅姿收留,溪言是筱雅姿的亲生儿子,自然是她哥哥,哥哥虽然也才十岁,却才华出众,笔墨横生,他一直非常疼爱柳盼,总会把好吃的留给柳盼,知道柳盼爱看书,便总会换着书带回来给她看。
柳盼有几次看到哥哥为了换书对别人低声下气的样子,特别是碰到一些嫉妒他才能而嘲讽他的人更是心疼,但哥哥说他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就足够了。
平常哥哥靠给别人抄书挣钱,柳盼一家人虽不富裕也算勉勉强强能生活,只是除了生活用钱外还需缴纳高额赋税,特别是去年一个大户人家看中母亲,母亲不从便毁了容,把那老头吓走了后便对柳盼一家增加了赋税,所以哥哥也总是从早忙到晚,都在给别人抄书。
哥哥本来是想带她们离开这里,但后来又决定留下,如今战乱连连,上有官宦欺民,下有流寇扰民,他们还能去哪呢,在这里还算是安全的,只是自那时起哥哥回到家更加用功看书练武。
第二日,柳盼与哥哥早早便出发了,夕阳初升,一片朦胧,一路上花草树木在晨雾中迷茫着后退。
“春日夕阳无限好,梨花飞鸟霓裳薄;涓涓细流入长江,盈盈步姿女儿娇。”
一身男装的柳盼嘴里念着诗,开心的走在哥哥前面,一派孩童的天真烂漫,她与哥哥脸上都擦了些黄色粉末掩盖妆容。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马蹄声远远传来,溪言脸色微沉,快速拉着柳盼躲到旁边丛林中,两人扒开一个缝隙小心又紧张的看向外面。
不一会儿,马蹄从他们身边奔驰而过,只留下那一片尘土飞扬,树叶凋零。柳盼看着士兵奔驰的方向,脸上多了几分焦急之色,一向冷静的溪言眼中也有了一丝波动。
“哥,他们往我们家方向去了。”柳盼有些焦急却也没有马上冲出去,她知道急并不能解决问题。
“走。”溪言拉着柳盼跟了去。
只是他们出门也有两里路了,如何能跟上马匹的速度,当他们赶到家里时,只见地上血迹斑斑,菜园也被摧毁。
“娘…娘…你在哪里?”柳盼突然觉得整颗心似被什么东西揪住,紧张又担忧的大喊,急忙冲向屋内,旁边的尘土再次在风中飞舞,蒙了眼睛,脏了衣裳。
溪言冷静的观察四周,凤眸微缩,然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常。他们兄妹都盼望着娘还在屋内,正微笑的等着他们回来,那是他们最后的幻想。
破旧房门被推到一边,摇摇晃晃的响声宣示着它已经站立不稳,屋内东西如外面一般早也已被翻的乱七八糟,满地一片狼藉。
柳盼慌乱的在被中、床下、柜中、门后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娘任何踪迹,急得泪眼汪汪,恐惧与伤心慢慢在她心里再次蔓延开来,一片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似乎她曾经也失去过什么。
溪言看着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