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沛儿站在殿外等候着,多年不得相见的怨恨,到此时竟只是像个少女般期许着。
公公让她进去,她回头冲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道了声谢谢,然后提着裙角欢喜而去。
正是蒲公英旅行的季节,有风拂过,以这座寝宫为中心,漫天飞舞,再渐行渐远。
水赤忆抬头,不知为何,黯然神伤。
“坐吧!”
这是这么多年来从赵飞燕事件后他第一次对她说话。
屋檐下,两人对坐,水中月为她倒茶,她捧在手心瞧着琉璃杯中的涟漪愣愣出神,然后笑了。
岁月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她还是那个小小年纪故作端庄大气,无人的时候却因没学会规矩而急得躲在被子里大哭的小女孩。
“你不要哭啊!”
水之庆永远只敢畏手畏脚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而水中月会直接掀开她的被子。
他曾对她说:“你若成了皇后,宫中的规矩如何还不是你说了算!”
“可那是老祖宗留下的!”
“对于后人来说,我们就是老祖宗!”
……
想到这些回忆,谢沛儿放下茶杯直直的望进水中月的眼眸里。
“你要走了吗?”
“恩。”
“去哪儿?”
“养心庙。”
“都等到了这般岁数,也还要继续等她吗?”
“……”
见他沉默,谢沛儿苦笑:“我不会说对不起的!”
她又道:“不过……我会说声谢谢的。”
“谢谢你,在退位的最后一天见我一面。也谢谢你,将忆儿培养得这般优秀。”
沉默许久,院子里的蒲公英留下的寥寥无几。
他点头,道:“不客气!”
那天,谁都不知道疯癫了大半辈子的谢贵妃为何从落日中走出来时脚步会那般的轻快。
她轻声哼着小曲,提着裙角,然后一路走啊走,无人敢拦的走到了城墙之上。
她换着丫鬟的名字,然后借着她的手努力的爬了上去。
下人们跪成了一排,她仿若不觉。似嫌弃这最高的城墙也不太高,踮起脚尖眺望着,再眺望着。
不久,远处的宫门打开,竟有一身穿盔甲的男子骑马而来。
马鸣奔腾,红色的盔缨与剑穗随风飘扬。
他来到那高墙之下,扬着马蹄,英威神勇。
她笑,冲着他喊:“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他取下将军盔,露出那张一道伤疤的脸。
“好!!”
他大声应着。
骄傲的孔雀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跪在地上的下人们不敢抬头,只能继续惶恐不安的低着头跪着,然后在马蹄声渐行渐远中皆是一同哀呼。
贵妃失足,仙逝。
同一天,本该凯旋而归的将军在路途中不治而亡。
次日,新帝登基,无人得知他为何站在那高高的祭祀台上望着远处许久。
一杯鼎酒撒下,百官子民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关的猿镜瞧了一眼,身形出现在走了大半的蒲公英菜园里。
凤凰在高空盘旋,似在为新皇庆贺……
“师傅,你要走了吗?”
水中月问。
“我一直在寻一个人,他乃这天地间第一人。卜老说过,他在经历轮回,所以或许这一路上我早就遇见了?或者是错过了,又或者……是你……”
猿镜答。
“见有睽异之处,幸在知己,尚希见宽降恕。剑圣,望你早日归来!!”
狂风戛然而止,乌云也渐渐散去,
他怀抱凤凰,孑立不语。
-
送水中月去往养心庙的唯有一人,那便是田灵。
迎水中月来到养心庙的也唯有一人,那便慕容长乐。
两女相望,微微点头,然后彼此转身,一人进庙,一人下山。
田灵回了南方的家乡,那个名为中乌的小城。
马车里还有一人,是多年前孤身投奔的车细霞,欧阳子忧的第一任妻子。
被红火火强迫写下和离书,一腔怨恨的她只想来到表妹田灵身旁,然后看着红火火喜欢过的那个男人如何怀拥软玉。
献计数次,恼这表妹无动于衷,然后渐渐默然,嫉妒比起怨恨更生许多。
不说其他女子,就说她这表妹田灵。如此优秀的女子,想来哪怕是块磐石也会被柔化,可偏偏那至高无上的男子瞧也不敲,孤寂的抬着头,等着那红衣乘风归来。
为何这世间的美好都要拱手于她?而她又付出了什么呐?为了做那仙子,有恃无恐,不懂珍惜。
“就这般走了?你甘心吗?值得吗?”
田灵放下车帘,没有回答,只是闭眼时对马夫道:“走吧!”
车细霞愤然,心里只能恨意再生。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表妹,这求不得的痛苦都要怪那一人!
想到这,她叫停了马车:“表妹,我不要回去!”
见田灵望来,她执意起身:“就算我回去了又能怎样?他……早已不在了!”
欧阳子忧早已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