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寺古朴沉静,于扬州城屹立百余年不倒,森严肃穆。
蒙蒙钟声悠远沉闷,山间小溪清越潺潺,站在钟塔之上,目光所及之地尽是葱郁翠绿,半山腰处灵气秀美,钟灵毓秀,倒是块风水好地。
负责敲钟的僧人放下摆锤,完成了今日敲钟的任务转身走下钟塔,灰白色的僧袍微微泛白,简朴单调。
僧人匆匆下塔,全然没注意到下方一角,藏了满园的锦簇,与庄严的佛门之地格格不入。
说起来,这角落里的秋海棠,还是阮今月出来走动时意外发现的。
正是早秋时节,秋海棠开得正艳,火红的花朵大片大片地展开,花姿曼妙;叶色妖嫩柔媚,苍翠欲滴。
说是绿叶衬红花,阮今月倒觉得,绿叶并未因花的艳丽失去自身的娇蛮风姿,花叶相交相得益彰,甚是好看。
“九月春景正当红,原是相思入骨浓。”
细长白腻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明艳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白皙,泛着淡淡的莹光。
那厢槿年走下长廊,手里拿了件素色披风,边走边打量站在花丛旁的阮今月。
阮今月虽说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但在外边吹了这么久的风,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她的唇色很淡,一旁的秋海棠却衬得她粉面桃腮,容貌昳丽。
槿年不自觉停下脚步,不忍去打扰那恬静的娇弱美人。这一幕让她记起之前在及第城传出的关于阮今月的流言,芙蓉面佳人姿,人比花娇,她往那儿一站,饶是花仙都得暗淡几分。
阮府双姝,一朵温柔恬淡,似水悠长;一朵明媚俏丽,如光明耀。
她先前虽是阮明月身边的婢子,但不得不承认,阮府的这两位小姐,当属二小姐更为好看。
但到底说是两姐妹,随着阮今月年岁愈长,槿年总能从她的眉眼间瞧出阮明月的模样,当她垂眸沉思时,二人的神情可谓是一模一样。
“咳咳……”
阮今月在外边待久了,有些受不住早秋的凉意。槿年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忙上前将披风给她披上。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阮今月脑上厚重的纱布撤去不少,请来的郎中说,明日前来给她拆卸,届时阮今月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休整几日,他们也该启程上路了。
槿年扶着她慢慢走回房,途中碰巧撞见齐灵,齐灵见了她们,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打招呼。
“槿年姐姐!今月?怎么外边那么凉你还跑出来?你看,这小脸可白了,看得我直心疼。这些天你怎样了,身子好些了吗?”
阮今月微抿着唇,笑得开怀:“多亏了齐姐姐的关心,我不打紧的,已经好多了。”
齐灵性子活泼讨喜,年纪比阮今月大上一岁,二人都是那种爽朗性子,甚是合得来。齐灵因着齐雁云的原因本就对她颇有好感,相处下来发现她也是个好相与的人儿,便更是喜欢她了。
她巴不得齐雁云现在就把阮今月拐回武剑山庄,给她师父师娘看看。
阮今月由着她抓住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反复确认她确实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阮今月歪着头,长发散落一侧,乌黑亮丽,“怎么样?放心了吗?”
槿年退到一边看着她俩玩闹,笑意吟吟。
齐灵微叹口气,挽上她的手臂,二人并肩而行。
“你可不能有什么差错,要是照顾不好你,我……”齐灵甩甩头,没将话说下去,好在阮今月也没注意到,“我今儿个去扬州城的市集上淘了些好玩意儿,咱们回房我给你看看?”
“好啊。”
入夜,灯花乍落。
阮今月坐在窗前的小榻上摆弄今天齐灵带来的小物件,是孩童常完的鼗鼓。
阮今月记得自己少时也曾玩过这东西,当时她爷爷最喜欢用这玩意儿来逗她,只是长大之后,好玩的东西多了,这儿时的玩物早早就抛之脑后了。
她捏着细杆,指尖轻轻扭动,杆上的小鼓顿时开始左右摇摆起来,杆顶端飘着的缨穗不断击打鼓面,传出阵阵鼓声。
还真好玩。
槿年整理完床铺,一抬头瞧她含笑拿着鼗鼓玩得正起劲。看了看这夜色已深,槿年忍不住出声催促她快些休息:“小姐,时候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
阮今月恋恋不舍地放下鼗鼓,起身走向床榻。
她身上的寝衣单薄,槿年摸了摸她的手,摸到一片冰凉,便去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了。
“小姐,在这儿佛寺也待了蛮久了,总不好一直叨扰下去。等明儿个郎中来给你将纱布拆了,咱们就去拜别主持吧。”
阮今月将被子盖到腿上,并不急着躺下,而是坐着想了会儿,道:“也是,麻烦了主持数日,现下我好了,也不应该再打扰下去。再说大家都还在客栈,要出发的话还得回客栈收拾收拾。就这么安排吧,对了,明日你可得多准备些香油钱。”
槿年一一应下:“我都记着呢,小姐放心。快睡吧。”
服侍她睡下,槿年把屋内的灯火全都灭了,仅留了外间的一盏,推开门从房里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跌入一片昏暗,阮今月平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