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未闻女叹息。”
吱呀作响的织布机慢悠悠摇晃着,丝线绕纺锤,交织变美布,柔软的女声如一股清澈的溪流,悠悠念出古老的诗词。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织房里的人纷纷停下,扭过头视线聚在一处,认真聆听着她们从未听过的诗词。
陈念窈好奇地放下手里的活,问到:“小月,你是在念诗吗?”
温仙月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将梭子穿过下面,拉下提综杆,笑道:“没错,我念的是《木兰诗。》”
“《木兰诗》?是说花木兰的吗?”
“对。”温仙月自然地掀起眼眸,快速扫视一周织房里的人,方收回眼神,擒着笑回她:“《木兰诗》讲述了木兰代父从军,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家喻户晓的巾帼英雄的故事。我从小最崇拜的英雄就是她啦,谁说女子不如男,就算是在战场上,女子也能打出一片天下。”
说着她语气稍顿,满脸期冀与向往,言语间带上点星急促:“好在我大魏允许女子为官,考上女官的人,可以在朝堂实现自己的抱负。真羡慕那些尚司府的女官,我听说她们全都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品阶低的男官见到品阶高的女官,都得安安分分的行礼。诶,我听说,不日就要开始下一届女官的选拔了,陈姐姐你说我可以去参加吗?”
她声音不小也不大,刚好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女工有些面露鄙夷之色,有些安分地垂着头忙自己的事,有些则被她说得心神荡漾、跃跃欲试。
陈念窈激动道:“你当然可以!你可聪明了,若是参加选拔的话,一定能中选。”
“小心口气太大,闪了腰。”
一道充满不屑的声音突然给二人当头一棒,温仙月二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素衣女子不耐地摆弄面前的织布机,发现她们在看自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陈念窈不满她说的话,下意识反驳:“黄萍,你怎么知道小月不行,小月识的字可多了,你会识字吗?”
“你!”黄萍生气地瞪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缓下脾气,语气仍是不好:“假清高什么啊?进了这纺织厂,还想着一步登天,别到时候云都没挨着,反倒把自己摔个半死。就像那个刘阿圆一样,自己就是个下贱的人,还幻想着能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女官,最后落得个失踪的下场,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念窈还想反驳她,被一旁的温仙月拉住,好生劝道:“别跟她气陈姐姐,不值得,我们做自己的就好。”
心中还堵着一口气,陈念窈哼的一声转过头,不再理她。
经此一闹,纺织厂算是传开了。
新来的那个女工,竟然想去当女官!
女工趁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说到这事的时候嘴边的嗤笑怎么藏都藏不住,温仙月二人从她们面前经过时,她们突然噤声,一向死气沉沉的眼中此刻闪着轻蔑的光芒,等她们走后,又笑在一处,嘲笑着她的痴心妄想。
曹妈妈一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当下就跑到织房里把温仙月揪出来,问也不问就是一顿骂。
“你这个小贱蹄子,我好心送你进厂,你竟然存了这种心思!我是不是说过,你再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把你踹出厂,你竟然还想着!”
温仙月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眼里的泪水半掉不掉,气弱地反抗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参加……”
“你想都不要想!”曹妈妈一张苍老的面容满是皱纹,此刻正狰狞着撒泼,看着更加瘆人。
黄萍等瞧不起温仙月的人此刻正笑着看她笑话,其他人不敢蹚这摊浑水,都埋头做自己的事,只有陈念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不知道要怎么劝架。
这里的动静还引来了在账房的林掌事,他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不过实际上只是曹妈妈一个劲地骂温仙月,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她身上扔。
温仙月梗着脖子,充耳不闻,余光瞟到林掌事的身影,才壮着胆子回一句:“可我就是想当女官!”
她这话说得恰到好处,刚好落入林掌事的耳中,他脚步一滞,眼中神色难辨,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意。
曹妈妈见她还敢呛声,气得又想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忽的从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够了!这几日厂里事多,在这儿闹什么,还嫌自己手头的事情少吗?”
她身子哆嗦一下,颤巍巍地回头,一看到林掌事那张脸,就舔着脸贴上去:“林掌事,我就是……教训教训这小妮子……”
林掌事沉着脸,没给她半分好脸色看:“什么天大的事在这儿闹?你们完工了,晚上回去想怎么吵怎么吵,现在都给我回去,做不完活,不许吃饭!”
曹妈妈被他当众下了面子,脸上挂不住,总感觉周围一向被她压着的小蹄子都在嘲笑自己,不自觉怨恨丛生,咬牙盯着温仙月,把这仇记在了她身上。
这场闹剧很快散场,下工后林掌门特意找了她一趟。
“小月,你真的很想参加女官考试吗?”林掌门笑得和蔼,犹如一个贴心的长辈,关爱着尚小的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