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性子本来淡薄,只想过与世无争的悠闲生活,可身处这样的炼狱,他这几十年,该是极难熬的。
“大小姐,到了,您进去见姑爷吧,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耳边传来女保镖恭敬的禀报,拉回了于然飘忽的思绪。
抬眸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庄园的西边,四周一片荒凉,人烟稀少。
父亲是秦家嫡子,也属于于氏的一个异性分支,妥妥的贵族,从小生活优越,真不知他是如何在这贫瘠之地度过漫长的五年。
门推开,里面另有玄机。
当看清院子里青葱的植被时,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父亲是个随遇而安的男人,不管将他扔在哪儿,他都能活出一番新姿态。
踱步走进正厅,看到一抹修长身影正负手立在东面的窗前,那儿有一弯明月正徐徐上升。
于然的视线渐渐模糊,但唇角却勾起了浅淡的笑容。
“爹地,我来看您了。”
窗前的男人微微一愣,转身间眉宇温暖。
“可是在外受了委屈,所以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于然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不是受了委屈,而是闯了祸,这次回来是为了赎罪,我不想连累您。”
秦渊轻叹了一声,“你不该回来的,这一次你真的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他当年狠心给自己的妻子下毒,就是为了还女儿自由,让她一辈子摆脱这个牢笼,彻底脱离这苦海。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她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难道这真的是宿命,于氏嫡系只能代代将炼毒术传承下去,别无他选?
于然不太明白父亲眼中那复杂又深沉的目光,似乎包涵了很多东西,但她读不懂。
“我若不回来,您就得死。”
秦渊似是笑了,又好像没笑,眉宇间染着一抹苦涩,那是命运赋予的无奈。
“我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实在不该搭上你的一生。”
于然踱步走到父亲面前,倾身靠在了他怀里。
“你只剩下您了,所以不可能看着您受我连累的。”
秦渊单手搂住女儿的肩膀,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不,你还有另一个血脉相连的至亲。”
于然触及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腹部,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她是我的至亲,爹地,您会支持我留下这个孩子的,对么?”
秦渊眼里划过一抹迟疑之色,在女儿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于然猛地怔住,有些惊诧地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听你母亲的打掉吧,从你返回于家的那刻起,这个孩子就不属于你了。”
于然脸上的惊诧转变成了不敢置信。
她猛地退出他的怀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浑身巨颤。
这绝对不在她的预估范围之内。
她以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逼她堕胎,父亲也绝对不会。
所以白天的时候,她还嘲笑母亲,觉得母亲来求父亲游说会碰一鼻子灰。
可没想到父亲竟然会,会……
“爹地,您是不是说错了,这是我的孩子,我很想留下她,您不该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么?”
秦渊猛地转身,背对着她,一双复杂幽暗的眸子融入进了窗外的夜景。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若你母亲执意要你打掉这个孩子,那就听她的吧,她……是为了你好。”
于然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为我好?如果我说这是我心爱之人的孩子,打掉了她,会要我半条命呢,你还劝我打掉么?”
说完,她大步冲到父亲身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恳求道:“爹地,求求您,帮帮我,
只要您跟母亲说说,她一定会听您的,我知道,只要是您坚持反对的,她都不会强行为之。”
秦渊无声一叹。
这次不一样啊,局势不利,只能弃小保大。
可有些东西他又不便明说。
那关乎到几代人的恩怨,那是一桩家族秘辛,一旦挑穿了,谁都没法置身事外。
“如果实在不舍得腹中的胎儿,就继续逃吧,远离于家,就像五年前那样,爹地会帮你的。”
“不。”于然想都没想直接反对,“以前是我年少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既然我回了于家,就没想过继续做叛徒,再说了,我要逃离,这次家族不会放过您的。”
秦渊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漠,“那就没得说了,想要留下,只能牺牲你腹中的孩子,这样才能息事宁人,避免一场腥风血雨。”
“为什么?”无烟冲着父亲的背影怒吼,“曾经的您,明明那么爱我,如今为何会变得这般冷漠?”
秦渊挺直着背,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有愧于你母亲。”
无烟浑身巨颤。
突然之间,她发现面前的父亲真的好陌生,陌生得找不到曾经半点慈父的痕迹。
就因为他五年前对母亲下了毒,而母亲又没杀他,所以他感激母亲,对母亲心生愧疚么?
因为这份感激与愧疚,所以他被母亲说服了,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