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恩今日起的稍晚,临近正午才坐在厅室里用早饭。
半锅药膳炖鸡,一大碗太湖精白米饭,被他风卷残云般扫下肚。
前两日开封传来消息,他的长子右迁为贝州刺史。
贝州乃是河北中部重镇,在去年的战乱中损失惨重。
朝廷重建河北,贝州更是重中之重,他的儿子调任贝州,说明得到官家和朝廷的信任和重用。
一时间,王守恩倍感欣慰,觉得王氏家族后继有人。
情绪高涨之下,昨天夜里,他特地招来两名新入府的婢女,都是十七八的年纪,水嫩动人,让他兴奋地操劳大半宿。
心情愉悦无比,只是身体略感疲乏。
马上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不服老不行啊!
王守恩默默感叹着,又多舀了一碗鲜美炖鸡汤喝下,锅里的枸杞、山参、黄精、锁阳等药材,被他吃个精光....
一名军士满头大汗跑进厅中。
王守恩端碗拿着汤匙,不满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军士单膝跪下,抱拳急道:“启禀节帅,斛斯罗....死了!”
“噗~”
王守恩刚喝进嘴里的鸡汤喷出,手忙脚乱放下碗,连嘴也不顾上擦,嚯地起身:“你再说一遍?”
军士哭丧脸道:“宜禄镇将斛斯罗,昨天夜里,在县城玉笙苑被贼人杀害!首级...首级就挂在长武城头!贼人还留下字迹,说....说....”
“说什么?”王守恩暴跳如雷。
“说‘杀斛斯罗,替天行道’!”军士硬着头皮苦笑道。
王守恩身形一晃,感到些头晕目眩,只觉一股火气从心口腾地一下燃起。
“长武城....难道是盐贩所为?”王守恩强捺怒火,迅速做出判断。
军士道:“据玉笙苑虔婆说,杀害斛斯罗的是一个女人,当天刚被她哥哥卖到玉笙苑,兄妹俩自称长武城人氏。斛斯罗的首级清早出现在长武城头,说明此事与附近盐贩脱不了干系。”
王守恩满脸怒愠,攥紧拳头厉喝:“该死的盐贩!这分明是对本帅进行公然挑衅!”
没有多做考虑,王守恩厉声下令:“即刻传令下去,调集三千兵马,随本帅赶赴宜禄县,与宜禄镇军合兵一处,本帅亲自统领,开赴长武城!”
“谨遵帅令!”军士大声应道,急忙下去传令。
当即,王守恩亲自率军连夜赶路,于第二日一早赶到长武城下,果然亲眼见到斛斯罗的人头,和一旁高挂的血书。
暴怒的王守恩顾不上歇息,下令封锁长武城,大肆搜捕盐贩,但凡有丁点消息就派兵抓人,抓到后也不审问,直接杀头处死。
长武城顷刻间陷入一片血雨腥风当中,恐慌反抗的情绪迅速蔓延开,周边村落还发生几起反抗静难军搜捕,打死军士的事件。
王守恩大怒之下悍然下令屠村,本就动荡不宁的长武城彻底陷入混乱,邠州盐贩的根基遭到毁灭性打击。
同一时刻,陶文举和严平悄然撤出邠州,在长武城西南面,阳晋川河谷道连通邠州的入口处,准备接纳出逃的长武城百姓。
果然,王守恩率军进驻长武城的三日后,大规模的恐慌性逃亡开始了。
从每日的两三百户,短时间内激增至近千户,大批百姓在有心人的指引下,来到河谷道,受到彰义军士的热心接待,帮助他们从河谷道前往泾州。
同时,河谷道前出之地,一座坞堡也在紧锣密鼓的修建当中。
往后,这颗楔入邠州的钉子,就是彰义军保护河谷道口的重要据点,也是长武城百姓眼中的明灯,通往向往中的美好生活。
王守恩起初对百姓逃亡不加重视,直到半月后,他再一次来到长武城,望着空荡荡的土城,再去周边乡村转悠一圈,才发现已是十室九空的局面。
大规模搜剿盐贩成效显着,邠州境内的私盐生意一蹶不振,官盐进项有所增加。
王守恩暗自窃喜,可是当他搜查出一批还未脱手的私盐后,立马从中觉察到不对劲。
长武城一处民宅地窖内,王守恩望着码放成堆的盐包,解开绳索打开一包,舀起一碗盐,竟然发现这些盐的品质,与他从泾州买来的上好白盐分毫不差!
部将把一名打得半死的盐贩拖到跟前,王守恩厉声逼问:“说!这些盐从哪里来的?”
血人般的盐贩有气无力地求饶,断断续续吐露话语。
王守恩听罢,眼睛死死瞪大,难以抑制的怒火从心底燃起。
这些盐,竟然也是从泾州运来的!
一瞬间,王守恩像是想明白什么,咣啷拔刀砍下盐贩头颅,嘶声怒吼:“史匡威!我定不与你干休!”
泾州吃盐不花钱,不可能存在盐贩,邠州盐贩手里的盐,分明就是彰义军派人送来的!
同样的盐,低价卖给盐贩,高价卖给他,两头赚,到最后血亏的可是他王守恩!
王守恩猛地想到,自己还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盐款给彰义军,更是像生吞了几十只苍蝇一样难受,挥刀大骂。
从来只有他占便宜,什么时候吃过如此大亏?
王守恩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