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的住处位于白衣庵的后院,一个幽静的小耳院。
她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喝茶,看上去心事重重。
秋红从房中走出。
“姑姑,咱们去天寿山,您要带些什么衣服?秋红给您准备。”
妙锦道:“大夏天的,只去几日,带两身常服就足够了。”
秋红请示完了并未走开,而是问:“姑姑在此闷坐半日了,一声不吭,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要说烦心事,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了,三大殿被焚,皇帝都下罪己诏了。”妙锦道。
“说到三大殿被焚,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难过。有人就高兴。”秋红没爹没娘,从小跟着妙锦,虽为侍女,彼此间却仿若亲人,说话从无禁忌。
“遭受这么大的损失,谁还高兴?”
“那些宫女们呗。她们都说这是天谴,是老天爷对皇帝滥杀无辜的惩罚。”
“皇帝滥杀无辜的确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三大殿被焚与此并无关系。”
“那与什么有关系?”秋红问。
“昨日我与蒯祥、于谦一起吃了顿饭,他们都认为木质结构的建筑,最怕雷击。看来还是宫中的防雷措施不够周全。”妙锦解释。
“哦。自从认识了这个蒯祥,姑姑也成建筑专家了。”
“别扯些没用的。对了,你刚才说宫女们幸灾乐祸,你目下还与宫内之人有联系吗?”
“搬这儿来就没什么联系了,不过偶尔与侯泰见个面,他不是秋红的老乡么。”
“侯泰还在潜邸?”
“不了。他如今在新皇宫的都知监负责采买,常有机会出宫。我们几个老乡不时聚一聚。”
“聚聚好。侯泰这条线别断了,”妙锦嘱咐。“他了解宫里面细微之处的事情,说不定就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姑姑想发现什么?”
“我总觉得汉王没死心,想搞事情。”
“姑姑这么一说,秋红倒也想起来了。侯泰告诉秋红,汉王在京城购置了一处宅邸。”
“有这事?”妙锦放下手中的茶杯。
“千真万确。迁都大典前,汉王还在这个宅子里宴请过赵王、黄公公和杨公公呢,还有钦天监官王射成。”
“侯泰如何知道的?”
“侯泰与黄俨的长随小德子关系不错。对了,小德子如今跟了都知监总管杨庆,成了他干儿子,他随杨庆一起出席了汉王的宴会。”
“藩王在京城私购宅邸,不奏报,还联络内廷宦官和其他藩王,高煦想干什么?不行,这事我得管管!”
“姑姑要跟皇帝说?”秋红问。
“此刻还无法跟皇帝说。皇帝去怀来阅兵了。”
“咱们的皇帝戎马一生,就喜欢舞刀弄枪,尚武。”
“光是尚武便也罢了,我看他是好大喜功,”妙锦揶揄,刚下过罪己诏,又开始得瑟,看来他这炫武力、摆排场的毛病是再难改了。“此次的阅兵声势空前浩大,调集了十万军队,京城的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都抽调精锐参加,还从广西、云南、四川调来了土狼兵和白杆兵,演习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劲弩齐射、长枪刺杀等项目,更有二十七个邦国派来使节参加观礼。这一回皇帝的兴致很高,我看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京城了。”
“那汉王的事,姑姑怎么管呢?总不能跑去乐安,指着他鼻子问吧?”
“那当然不行。我去找找皇太孙,提醒他多加小心吧。”
“为何是皇太孙?干吗不直接找太子?”秋红不解。她知道,皇帝外出期间,皆由太子监国。
“太子心太软了,对他的两个弟弟一向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忍让固然是一种美德,可对于身系国家安危的人来说,过分的忍让则等同于优柔寡断,会耽误大事的。”
“皇太孙就行?”
“他一定行。皇太孙从小就聪颖,有担当。”妙锦道。
※
徐妙锦主动跑来皇太孙宫,有些出乎朱瞻基意料,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小姨婆一心事佛,从来不是个无事串门之人。
“小姨婆今日如何有空来瞻基这里了?”他问。
“我来找你还真是有正事。”妙锦道。
“瞻基洗耳恭听,请小姨婆赐教。”
“你对你二叔怎么看?”她单刀直入。
“想听实话吗?”
“听瞎话我何必找你?满朝皆是。”
“那好,瞻基就实话实说了。二叔强势,总与东宫作对。我们一再忍让,可他仍然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你看得很准,”妙锦道。“按说呢,我是他们三个的小姨,不应该偏着谁,向着谁,可是涉及到江山社稷,万民福祉,我就不能装聋作哑了。”
“小姨婆想告诉瞻基什么?”
“你二叔可能派人在京城活动。”
“有何线索吗?”
“汉王身边一个名叫枚青的心腹此刻人在京师,有人看见他游走于坊肆间。我问过兵部和左军都督府了,他们都未曾招汉王府护卫军官进京公干。”
“二叔要搞什么鬼?”
买药的事还不能跟他说,会激化矛盾,妙锦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