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红娘子的声音呀!!
突来的变故让我们几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冲天的杀意与怒火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那老鬼后脑勺上挨了一鞋子,神情也是讪讪,抓了抓后脑勺,扭头冲着院子里抱了抱拳:“当家的莫怪莫怪,老夫听闻这些个年轻人厉害的紧,先杀杨鸿之,又斩郑龙象,早就好奇的尽紧,见他们有所误会,一时见猎心起,便想试几个小娃娃一试,却不想几个小娃娃如此厉害,差点把老夫的须发一把火烧个干净,渐渐的倒也起了争斗之心了。”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我看你是在船上闲散的时间久了,连个死字儿怎么写的都忘记了,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汉,哪里是陪你过家家的选手,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的,且看关帝庙前一战,斩尽唐景生培植的亲信,心疼的那混账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你以为他会和你玩耍?方才抬手的那一刹那,连我在屋子里都感觉一阵心悸,若是再阻拦的慢上三分,恐怕你个老东西就要死在当场了!”
屋子里传来了红娘子骂声,随后她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弟弟,快进屋来,姐姐打听得你素来喜欢云南的滇红,很久之前就位你买了一些好茶,都给你泡好了,快来让姐姐瞧瞧你。”
我目光在老鬼与宁马牛二人的脸上徘徊了一遭,最终还是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绣花鞋,挥了挥手,正待要进去,老白却一把拉住了我,直接把我拉到了一侧。
“那个……小卫子……”
老白犹豫着说道:“要不,你和鹞子他们进去吧,我就先不进去了。”
我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你还怕她?”
老白摇头:“以前我一直觉得我是怕她的,可最近这阵子知道她性命没保障,随时会死,我又是另一番滋味,仔仔细细想了挺长时间,我觉得我其实怕的不是她这个人,我是怕面对她时的那种愧疚……”
“不至于的……”
我捶了他肩膀一下,道:“当年的事儿你确实做的不地道,可细细想来,你一个一文不值的少年,又能做什么呢?豁出性命真的去死吗?死了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呀!至于曾经答应过的,人这一辈子总会答应很多事儿,也总会做出一些不自量力的承诺,不是你骗她,只是你没看清自己而已,就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有勇气,可当命运把他推到需要证明勇气的时候,又有几人真的有勇气?现在有多少傻子甚至狂妄自大的觉得自己可以一个滑铲干掉老虎呢,他们是吹牛吗?不,不是,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干掉老虎,当把他们推到老虎面前的时候,他们才会真正清醒过来。
这就是人。
我也不和你吹牛,听到她山穷水尽,咱们得和整个花船干的时候,即便我背后有我师父、有青竹他们撑腰,我也犹豫过是不是要出卖了红娘子,当唐景生许以重利的时候,说实话,我特么也可耻的心动了。
我有着现在这样的条件,我仍然是踯躅徘徊犹豫了无数次,最后还是我师父给了我强心针,你当年有我这样的条件吗?
我觉得,再大的债,也该还清了!
你是个什么人,我太清楚了,这次为了红娘子的事儿,你怎么做的我也看的真真切切,明明一个刀子架在脖子上,立马屎尿都管不住的人,在关帝庙那天晚上一个人去面对二十来个武堂的武人,真的够可以了,我觉得你现在有底气去面对她了。”
“不,不够的,真的不够的。”
老白抬头,近乎央求的看着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知道你希望我和她能化解矛盾,可现在真的不行,等咱们拿回天图的好不好?拿回天图,让她做成她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立刻就去见她,好不好?”
我被他看的心下发酸,叹息一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拍在他手里,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扭头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院中血腥气冲天,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尸体。
有的已经塞进了麻袋里,有的还未来得及塞进麻袋。
地砖的缝隙里鲜血汨汨流淌着,我们几人走过的时候,在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血脚印。
当我踏进屋子时,满室茶香与外面的修罗地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红娘子正在烧水,她素面朝天,看起来比在清河上见面时要憔悴一些,却仍旧精致,岁月似乎在她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皮肤仍旧吹弹可破,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额头散落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半张脸颊,倒是让她平添了几分烟火气,她一只脚上穿着绣花鞋,另一只脚就那么光溜溜的踩在地上,恣意的展示着美好的弧度,待我进来后,她放下水壶,扭头冲我笑着,眉眼弯弯,却比在清河船上见面时多了许多温柔。
我却是满肚子怒气,莫名其妙闹了个乌龙,恐怕谁也不会开心,“铿”的一声把刀插在木头地板上,随手把鞋子扔给了她,冷笑道:“我刚刚从河北的地界儿上死里逃生,而后又一路拼杀血战,从北方一路杀到南方,刀下不知添了多少亡魂,好不容易来见你,你却直接给我来个下马威,这合适吗?”
“瞧瞧我的少年英雄,你这算是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