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八年正月十六
年后开朝首日,诸位上朝议政的皇子们皆着朝服迎阶而立,群臣照例贺拜天子。
瑢王却有些恹恹的,虽始终端持着皇子风范,眼睛里却少了些原有的光华。在场诸位官臣,皆对大理寺提前开印之事绝口不提,唯恐招致晦气。
朝议中,陛下特旨加封宣亲王为北境主帅,独掌五州兵符,俨然成为了本朝最年轻的一境主帅。
下朝之后,凌靖尘与几位相熟的大臣叙旧攀谈了几句,便径直回了王府,结果竟看到阴林独自等候在书房前,屋里亦早早地备好的茶点。
“我瞧凌靖安疲惫的样子,估计连昨儿上元节也没歇。”凌靖尘对于这种结果倒是心里有数,靠在凭几上,轻叹道:“戴效中的线索早就被人抹掉了,大理寺无从下手,可他却忙成这样,或许是查到了其他有用证据。”
而阴林是今早才从回来的,他从怀中拿出一份粗糙的文书,放到茶案上面,凌靖尘只瞥了一眼便瞬间直起了身,拿起这张文书,惊诧道:“这是燕州军籍的留档?”
“若不是北境军籍,咱们查起来断然不会这么快。”阴林顾不上喝茶润润嗓子,继续紧着说道:“袁科在燕州从军,三年前受了腿伤后便因伤返乡,他的母亲就在中州。”
“三年前,燕州?”凌靖尘若有所思,“岂不是睿王坐镇,迎战惠瑟部的那一次?”
“正是,当时他在杨祖将军麾下,一直驻守在丹城,不知为何,九月份被临时调去了睿王帐下。”阴林有条不紊地禀报着他这些日子暗查的结果,“迎战金殖部的最后关头,大军撤入蒙城,当时殿下你下山刺杀二王子金摩,回来时,只知道睿王在撤退时差点中了流失,却不知当时以身护住的亲兵,就是袁科。”
“在军中立功,却被迫因伤返乡,就此断了所有的晋升之路,还要奉养一家老幼......”凌靖尘认真地想着,若他是睿王,得此忠心的属下却无法留在军中,未免可惜,总要想些办法拢住人才的。
“派人去查探袁科的母亲了吗?”
阴林点点头,“青墨特地挑了几个轻功好的,聪慧机灵的人去中州。”
正说着,屋外的玄衣姑娘紧了紧护腕,轻轻扣门道:“殿下,我回来了。”
“这几天你们俩总是在外,要留意别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来。”
“殿下放心吧,我特地叫了大家都进进出出,分道去城内城外采买东西,还有去端州的、去中州的、还有去南川的呢。”华青墨拍着胸脯保证,大家的行迹绝对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毕竟朔安城内没有人不知宣王要与姜家结亲的喜事。
阴林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待他走后,凌靖尘捏了捏额间穴,问道:“药市查的怎么样了?”
“有记录,但记下来的只是每笔生意成交的时间、价格和标物,为日后交易的衡标市价做参考,所以不会留下任何交易者的信息。毒药的名字叫‘褐霜华’,近三年唯一的交易在长宁二十七年五月......药市的线索只能查到这么多了,若再往深,只怕连弦月山庄的线人也难免会露了身份。”
说完,华青墨从怀中拿出那枚红玉,轻轻放到茶案上面,物归原主。
暗查了足足四天,能在药市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去年五月......”凌靖尘拾起那枚红玉收好,想了想,道:“五月开始下毒,到现在为止,已经半年多了。”其实,只要袁科的身份浮出水面,就已足以猜测出整件事情背后的布局者了。
华青墨抿了抿嘴唇,犹豫着问道:“只要戴效中接管药阁,他就能抹掉‘褐霜华’在药市留存的所有痕迹,此毒到底被下到了谁体内,殿下是不是有猜测了?”
或许在这间书房中喝过茶的人都知道,其实,所有的调查都只是为了印证他们最初的猜测而已。
就在这时,屋外院子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就连华青墨都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这个脚步声。
“殿下,佟管家来了?”她有些奇怪,尚未到正午时分,佟管家以往大多数都会在内宅忙着,不会到这边来的,“我去开门。”
佟管家进了书房后,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细竹管,“殿下,这是刚刚从岳锦街布纺收到的。”说完,他便主动挪着步子离开了,还不忘把书房门紧紧带上。
华青墨倒觉得很奇怪,这根细竹管往日都是每隔十日才会出现一次,上次收到的时间是五天前。
“秋芩姑娘是个很稳重的人,这么频繁地发信出来,应该是玉仪殿出了大事。”她拆完竹管,小心地把里面的薄纸抽出来平铺在案上,端起了半凉的茶杯,还不忘提醒道:“殿下......”
他只得顺势往茶案后边挪了挪,随后,华青墨直接把半杯凉茶泼在了薄纸上面,半霎间茶水四溅,两行细小的簪花小楷亦显在了青黄色的纸上,她小心地捏起来吹了吹,低语说道:“姜贵妃的咳疾愈发严重了,从前适合她体制的药方,年后竟然不再解症了。”
凌靖尘沉默不语,微微闭上了眼,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多日期盼的侥幸已荡然无存。
“殿下......”华青墨有些害怕,心里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