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歌的视线投向不远处落了好几层的枯枝败叶,怔怔地望着尚未化尽的白雪,站立了片刻后,扬起头,放下沉下来的眼眸却渐渐亮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为何不见?”她从来不会畏惧突如其来的重逢,“我走在我自己的地盘上,肆意的很。”
她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去西庭,而他就站在长廊尽头,与她隔着数月时光的距离而遥遥相望。
“别来无恙,尚方阁主。”叶凉歌手一挥,庭中所有候着的侍者尽数退了下去,就连闻青也一并退了出去。
尚方南淡淡一笑,将手中扇子合上,“在下,恭贺叶阁主。”
按照规矩,弦月山庄新阁主继任之时,江湖众人为表敬意是不应该在第一天便登门拜访的,毕竟,谁也不希望与这里的任何人发生什么关系,因此皆敬而远之,礼到人不到。
可横泷剑阁却偏偏不同,或者说,尚方南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之辈。
整个山庄都一改往常的静谧,似乎早就为他们二人准备着这一场命中注定的见面与重逢。
叶凉歌尽地主之谊,主动说道:“年前,剑阁新送过来的样式,江阁主和少庄主都看过了,虽然价格贵了不少,但好在更顺手更适用了,如此便照常续约吧。”
她话音刚落,就着人送上了笔墨,直接在一张新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例行程序,上一任阁主订下的生意,新任阁主自要重新签。
尚方南眉心微蹙,似乎不适应这番突如其来的客套,但见她稳坐如常,他却继续平静地说道:“剑阁让利两分,合约十年,这便是在下送给叶阁主的继任礼了。”
说完,他将叶凉歌方才签下的单子从上往下撕了两半,自己拿出另外两份早就拟好的单子,上面俨然早已签上了他的名字,将这两张纸往前推了推,淡淡道:“叶阁主,请吧。”
不必合计,便也知道这是桩实惠的生意,叶凉歌以山庄利益为先,便没有不签之理。
她再度提笔正欲签下合约,却听到他突然说道:“当年,多谢你救下家父。”
尚方铭章遇刺已是一年多的光景,这一句相谢,俨然晚了太久。
她笔尖顿了顿,继续签完后才淡淡笑着说道:“不用谢,应该的。”
毕竟,原本她才是那个报恩的一方。
“日后有何打算?”尚方南收起剑阁留存的那份签单,仔细揣进怀中。
“行山庄事,做江湖人。”叶凉歌言简意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似远似近。
他看着身前的一袭红衣,一如他当年初见她时的样子,只笑道:“如此甚好。”
临近午时才到雁山的章娆,此刻正立于廊下,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去年九月,这位红衣姑娘拿着一纸药方来找她,请她依照单子所写为她配制良药,章娆只一看便知道这是极其严重的心疾,这点全然出乎了她的预料。
当年,叶凉歌被南楼剑阵围堵而身受重伤,被送往南川涞源城药阁救治,章娆深知其中渊源,却碍于她师父和子桑杰阁主尚在,无法亲自赶回去,只派人千里送了些珍贵药材。
但涞源城派人送信说,红衣姑娘需要无义草续命,她也知道,南川药阁已经没有无义草可用了。
但她不知道,浪荡江湖的尚方公子不眠不休整整五个日夜,奔袭辗转,将自己从未离身的无价佩剑抵押给了南疆暗市,就为了仅剩的一株无义草。
章娆再收到南川来信时,并不知道这些过程,她只是知道叶凉歌的所有症候,却并没有心疾。
初秋寒意来袭时,心肺拧绞之痛,究竟是怎么来的?
说来也是巧,她偏巧就听到了继任横泷剑阁的尚方南亲口告诉他父亲,那一把可能再也寻不回的绝世佩剑‘战霄’曾换回了某位姑娘的命,也正是这位姑娘,在老阁主遇刺的当晚冒着生命危险相救,才激起了无法治愈的痛。
那晚章娆是出席的宾客。
那夜的星辰格外明亮。
星光映照着尚方少阁主大婚时燃起的满庭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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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时分,山上的风一不留神就会将人扑了满怀,章娆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披风,再抬眸时便看到红衣姑娘亲自来送她的客人。
“章阁主?”尚方南行至庭前回廊处,竟看到了章娆就只身站在这里。
章娆行了一礼,浅笑着说道:“雁山新主继任,药阁总要来贺上一贺的。”
叶凉歌与她点了点头,正欲将尚方南送出庭外,却被他抬手轻轻拦住了,“你事务忙,不用送了......我识得路的。”
“我叫闻青送你。”
尚方南摇了摇头,浅笑道:“闻青已是雁山亭主,早就不是拿玄铁大棒赶人的大哥哥了,怎的还能做这些小事?”他却不知闻青一直候在庭外,待他们说话时,闻青早已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行礼说道:“我来送尚方阁主吧,姑娘待客便是。”
“闻青,送尚方阁主下山。”
叶凉歌简单吩咐着,待尚方南和闻青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她怔了怔却依旧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