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五年二月初三宣亲王府
清晨内府里负责洒扫的侍女们穿廊而过,在途径王妃寝院时纷纷自觉地愈发放轻了脚步声。
“自从年后行完拜礼,殿下几乎整个月都宿在王妃寝院里面,说来也奇怪,这没见过面的两个人成了亲,婚后竟照样如胶似漆呢!”不知是哪个管不住舌头的小婢女拿着掸子一边轻轻扫掉长亭中积雪,一边低声细语地和身旁另一位看上去年纪大些的婢女说着话。
“是你这小妮子见识浅,帝都里面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相互结亲,未婚男女有谁是之前见过面的?”说话之人姓宋,是内宅衣司那边临时拨过来清理昨晚积雪的婢女。
那小婢女似是一副追着问的态势,眼尾一挑走上前来用手肘碰了碰被她唤作宋姐姐的姑娘,继续问道:“若是自幼相识呢?我听说三公主和怀远将军成婚之前,两人尚年幼的时候在宫里面就是见过的。”
“小祖宗!”宋姓婢女赶紧用手封住了面前这张嘴,还下特地伸着脖子确认四下无人方松开手,“怀远将军阵亡好几个月了,连宫里都忌讳着不敢多提,况且咱们殿下新婚不久,你怎么这么不知道避讳!”
“我只是好奇嘛,自我进府以来就知道宣王殿下年少有为,别的不提,便是那些朝政什么的大事从来都不会耽误,可你看看这婚仪之后......”
宋姓婢女听罢并没有接着话头顺着说,毕竟她在府内年资历久,自然知道身为下人无论如何都不该言论主子们的事情,可最近府上确实有些不对劲,别的不提,自从新王妃嫁进府上之后,这内宅的苦药味就从没断过,并且府上专侍司衣的掌司姑姑隐晦提起,这些日子除却王妃之外,殿下居然不传唤任何人进寝房近身侍奉更衣。
她们两个顺着别院院门的方向往不远处王妃寝院那边看过去,看到清早排着队候在院外等着服侍的婢女们纷纷轻步走了进去,看样子似是两位主子们起身了。
宣王妃身披细缎寝衣独自从里间走了出来,率先吩咐着被传唤进寝房伺候的近身侍婢,看的出她在努力地压低着声音说道:“殿下尚未起身,待我更衣梳洗好了先去寝院外阁用早膳,期间你们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扰殿下休息。”
寝房内的四名侍女纷纷福身听训,直到宣王妃用过早膳重新回到寝房之后,她们再次被远远地留在了寝院之外,看不到也听不到几重院墙里面的任何动静。
宣王妃正在外间茶案上面摆弄着一套玲珑茶具,丝毫不知里间床榻上的人正微微睁开了眼睛。
“现在什么时......”凌靖尘醒来的第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感到喉咙干痛泛着沙哑,连带着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
他的王妃闻声便赶快放下手里物什而快步走了进来,为他倒过茶后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边,无奈地再一次唠叨着说道:“师兄,我都说过你多少次了,你身上的伤需要好好安养,现在是冬日里最冷的几天,你若是还想要这副身子,就不要想硬撑着去那个破早朝了!”重曦害怕被察觉是她清晨故意没叫醒他,这会正心里打鼓地上下翻弄着手指,眼神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虽然顶着程国长公主的身份替妹妹重瑶嫁进了大熙的宣亲王府,可自进府那一日起便没享受过过一日王妃的清闲,每日每时都只是这位同门师兄的府医而已。
“罢了。”凌靖尘此刻苍白的脸色显示着极不舒服的事实,也无心与她争辩什么时辰什么早朝。
这几日温度骤降连带着他身上的旧疾偏巧发作了起来,北境战伤、西域荆草伤连带着不久前的江湖伤同时袭来,令他整日疲累且夜不能寐,纵然重曦身为竹苏医道传人也感到十分棘手。
“师兄,你还是再歇会吧。”眼见着他就要撑着下床,重曦赶紧将他扶回去躺好,还不忘掖了掖被子,继续嘱咐道:“你若想要养好身子,则最近半年之内最好不要动用内力,没忘吧?”
凌靖尘拢了拢寝衣往里躺了躺,一双本该炯神清逸的黑亮眼睛此刻有些失神,他选择闭目养神而淡淡地叮嘱道:“今日我虽没上朝,可兵部重拟修葺粮道的草案图该是会送过来,你一会派人去外府那边取进来。”
重曦眼波流转,极为隐晦地藏起了眉心一道皱痕,犹豫着问道:“粮道?杞山粮道吗?”
凌靖尘始终幽闭着眼睛,并没有看眼前人的细微之变而云淡风轻地直接回答道:“不是,是严州营西北的岷山粮道。”
随着床榻上面再一次泛起了轻微的呼吸声,重曦嘟囔着小声说了一句:“原来真的是向东北边境运粮的......”她隔着月白色寝衣衣袖而轻轻抚过她师兄的脉象,确认他再一次陷入沉睡,方才站起身来轻步走出寝房,顺着廊下长亭穿过石林,踩着府中下人早已清扫完积雪的路慢慢朝着外府的方向走去。
半柱香后,床榻之人再一次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清明亮澈没有丝毫小憩过后的混沌。
凌靖尘暗自叹气,坐起身后忍着手臂伤口处传来的撕裂之痛,传唤着候着寝房外面的心腹管家。
“殿下,有何吩咐?”说话的银发老人微微佝偻着背,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容置疑的从容镇定
凌靖尘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