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嫣然的动作太快,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伴着城上城下一片惊呼声,她的身子如一朵白云从城楼飘然坠落。
“嫣然!”杜若宁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探身出去用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扒住垛口的青砖。
然而陆嫣然下坠的速度太急太快,杜若宁自己的身子又太轻,前些天受的伤也尚未痊愈,不仅没能阻止她下坠,反倒被她带着翻出了城墙,扒在墙砖上的那只手因为用力,五个指甲全都翻过来,钻心的疼。
即便如此,杜若宁仍是咬着牙没有放手,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在空中摇摇欲坠,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朝宗也变了脸色,大声叫着女儿的名字,催马就要向城墙下飞奔,却被太子一把拽住了马缰绳。
千钧一发之际,守在后面的江潋和沈决同时冲了出去。
江潋在上面抓住杜若宁的手臂,沈决则俯冲而下,从下面接住了陆嫣然。
与此同时,太子突然一声命下:“全军听令,放箭!攻城!”
“不行!”陆朝宗举手大声反对,“嫣然会死的。”
“可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太子也冲他大声喊,“舅舅没了表妹,还有孤王,将来孤王有的,也都是舅舅的!”
陆朝宗盯着他,没再说话,手臂缓缓落下。
“放箭!”太子再下令。
一排排弓箭手搭箭引弓对准了城墙上的两男两女。
危急关头,城楼之上突然有人大喊:“陛下在此,尔等还不快快住手!”
紧接着,平安侯卫伦押着一身明黄龙袍的嘉和帝出现在众人面前。
城下民众与兵将全都愣住,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江潋用力将杜若宁拉上来揽在怀里,沈决也抱着陆嫣然飞身回到了城楼上。
陆嫣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眼角无声滑落的泪昭示着她的心碎和生无可恋。
“你怎么这么傻,说跳就跳啊,连个招呼都不打,吓死我了。”沈决心有余悸地抱着她不敢松手,生怕她又往下跳。
陆嫣然顿时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阿爹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你阿爹又不是你的全世界。”沈决道,“你阿爹不要你,我要你呀!”
“……”陆嫣然怔怔地看着他,哭得更凶了。
杜若宁却没有这样的闲功夫和江潋卿卿我我,她刚一稳住身子,就迅速来到嘉和帝身旁站定,将受伤的五指收入?中,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对太子喊话:“李恒,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陛下,如今陛下就在这里,你还有何话说?”
太子实在没想到杜若宁会把他父皇带上城楼。
在他看来,杜若宁根本不敢这么做,因为她是反贼,是篡位者,这样公然把皇帝带到人前,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她既不能捆绑皇帝,也不能堵上皇帝的嘴,只要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指认她是乱臣贼子,她这谋朝篡位的罪行就算彻底坐实了,即便强行登基也不能让万民信服。
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他才大胆造谣杜家父女杀害圣上,煽动民众跟着他一起为圣上报仇。
不承想杜若宁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居然真的把父皇带来了。
父皇一来,他的谣言不攻自破,民众们如果反应过来上了当,局势必定会对他不利。
“父皇,父皇啊!”太子骑在马上,双手抱拳悲痛呼喊,“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苦了,杜家父女狼子野心,父皇不妨当着您的将士和子民,把这对父女的丑恶嘴脸公诸于众,让全天下都来讨伐他们!”
嘉和帝站在城楼上,迎着风眯起眼睛,看着城下的太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太子不是专程来救他的,不然也不会见到他还端坐在马上。
他也知道,太子是在提醒他抓住最后的机会,将杜家父女谋朝篡位的罪名坐实,这样杜若宁就不能再名正言顺的继位。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来之前,已经和杜若宁达成了一个协议。
“恒儿!”他手扶墙垛,声音苍老又嘶哑,“恒儿,不要再抵抗了,也不要再救父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父皇的错,狼子野心的是我,谋朝篡位的也是我,是我不甘于只在剑南做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所以才起兵造反攻入京城,杀先帝,灭旧臣,血洗皇宫,踩着累累白骨登上了皇位。
我以为我坐上那个位子,成了九五之尊,就可以呼风唤雨,拥用至高无上的权利,让天下臣服,受万民敬仰,事实上,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时刻都要提防着明昭旧人来找我报仇,不敢信任任何人,看谁都像是要害我,做梦都梦到兄长一身是血来找我索命。”
“恒儿!”
他又喊了一声,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眼泪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
“恒儿,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我欠的债,现在长宁回来了,她来向我讨要本该属于她父皇的江山,我现在就将这个皇位……”
“父皇!”
太子越听越心惊,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话:“父皇你在说什么,你是糊涂了,还是被人威胁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