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尘心中猜度着吴味适才的话,心底某处像似被无数条线牵着,迈进观门的那一刻她本能的举目四望,只到看见靠向着观门倚栏而坐的一抹绯色,方才定了心神。
“郁小姐!”
童战本面朝观门立于檐下石阶之上,见郁清尘一行人回来忙应声迎了上去。
“姐姐!”
若绯听力异于常人,平日里极为细微的声音她都能察觉到,偏生今日却是在童战出声之后方才回身。而且,她转头和起身的速度很慢,似乎声音和眼前的人都需要她在脑海中逐一反应,郁清尘已经走到了庭中那口石缸前若绯才轻唤了一声,举步去迎了上去。
郁清尘看着若绯脚步有些轻飘,下意识松开吴味的手臂快速上前,吴味不防的失去了依附,身子一倾差点就倒在了地上,还好童战及时扶住了她。
“郁清尘,死冷冰冰!”
郁清尘像似根本听不见身后人的咬牙切齿,径自快走几步和若绯于阶下相对而立。
时日正午,阳光掠过无忧观高耸的屋顶,将院中所有景物都揽在一汪温暖之中。阶下人也被这子桐山高处的日光罩上了一层暖色,红色依旧夺人眼目。
郁清尘一袭水蓝色裙衫在暧阳下多了几分柔和,春水般澄澈的眸中倒映着另一对眸子里让她隐隐不安的陌生。眼前人投于她的目光中,隐隐闪着一丝冷峻和不容侵的霸气。这神情她似在哪里见过。是离城,钟离漠雪护送父亲灵柩回京前。那是郁清尘第一次感觉到若绯的不同,也第一次嗅到一丝淡淡的悲凉。
她似乎在有意的避开有关若绯身世的疑团,她开始害怕剥茧抽丝的最后只落得与梦境一样的凄然。有关血凰神甲与将军寒沙的传说,此时又蔓至心头。郁清尘似乎忘记了此刻身在何处,只是轻锁眉头,呆呆的注视着神情有些倦怠、有些陌生的若绯。
对方一声轻唤出口,她依旧是伫立着一言不发。
“姐姐。”
郁清尘心思翻飞的同时,李如意免不得问询几句龙山的情形,听童战说他其间清醒过后又睡去,应是性命无忧,方才安下心来。
“死冷冰冰,你真要站成冰雕吗?”
吴味略带调侃的话语,打破了这低气压又掺杂着太多情愫的对视。
郁清尘闻声不语,只是默默的牵起若绯的手,于众人之前先行走向这一排房屋正中间的一室。
进门前郁清尘看了一眼狼狈的倚墙而坐的山魈,他仿佛不曾看见这一行人回来,目光空洞的盯着斗拱飞檐上静悬着的铜铃。郁清尘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漠然,心中却对这个手上沾了父亲鲜血的人生出一丝怜悯。郁清尘自问不是同情心泛滥到是非不分的人,害了父亲性命的人她一个都不会轻饶。但是此时的山魈,让她想到一路被牵着的自己,如同木偶,线始终牵在别人手中。吕笑川抢了归麟珠不知所踪,龙山断臂,蒋翃疯傻,其他不知名姓的随从离城到锦城,再经过鸢尾林和焱龙岭已经寥无几人……芙蓉堂十位阎君在无忧观一番闹腾之后一时记,更是只剩下这三个形同虚设之人。
郁清尘在山魈面前停下脚步,松开若绯,径直拔出了手中猎鹿。
“姐姐!”
“少主……”
众人不由一惊,不及阻拦郁清尘手中猎鹿已然指向山魈。山魈不躲,也不曾说半句话,只是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众人都以为山魈会毙命于猎鹿之下时,郁清尘却剑锋一转,挑开了他满是血渍的裤角。山魈像似失去了知觉,也不睁眼,任由自己的左腿半截曝在阳光下。
郁清尘的目光瞟过山魈那条伤口有些溃烂的小腿上,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童战,转身进了屋。
“童大哥,这瓶药可生肌止血,但是须将附着的烂肉尽除。”
“我说你忍着点昂,别他娘大喊大叫的!”
童战接过瓶子向郁清尘点点头,转身说着就蹲了下去,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开始细细的清理起山魈受伤小腿上溃烂的皮肉。
随着一块坏死的皮肉被刮下下来,山魈身子一阵战栗,他想去抓童战的手,却被后者先一步封了穴道,让他除了嘴巴,别处都动弹不得。生无可恋的山魈,在剧烈的疼痛下,再也没有之前的沉寂,如一头困兽,嘶喊着嘴角流下丝丝鲜血。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们这些伪君子!郁清尘你今天所遭受的所有都是你应得的,郁一念该死,郁清殇该死,你们郁家子子孙孙都应该为郁东南的不仁不义赎罪......啊!”
山魈的叫骂声在童战削去他小腿上最后一块化脓的肌肤后,嘎然而止。
“他娘的,你以为老子喜欢搭救你这个烂人吗?”
童战瞪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山魈,不免用余光瞄了一眼郁清尘,见她不曾回头方才打开手中的瓶子,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动作却极轻。
在山魈声嘶力竭的叫骂停止后,李如意和缘起几人也在童战嫌弃的自语中鱼贯而入。众人和童战担心郁清尘会在山魈的叫骂中再次失控,毕竟那晚的情形没有人想去再经历。
屋内陈设简单,布局却极是讲究,应为这观中道众小议之处。
此时的一行人自然顾不得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