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药味后,于潇雨原本走向门口的脚步倏地顿住,又慢腾腾地倒了回来,与此同时,刚刚那惊魂一瞥间,隐约看到的那抹猩红也再度浮现在于潇雨脑海。
那一眼瞧得匆忙,又很是失礼,所以于潇雨在大为尴尬时,并不及细思自己究竟都看到了什么,可是直至嗅到这股药味儿,于潇雨才猛地反应过来。
萧珏身上怕是负伤了,所以刚刚褪下上衣,应该是正准备替自己上药。
出于医者的职业病,兼之她毕竟是此间的主人,得知作为贵客登门的萧珏有伤后,怎么也不好置之不理。
所以于潇雨只迟疑了一下,便客套地问道:“萧先生好像负伤了是吗?”
萧珏的手下意识地移向了左侧肋下,冷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在下山时,途遇几名山匪在劫持路人,出手将他们打发时,不小心擦伤了而已。”
于潇雨讶然挑眉。
萧珏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
对于区区几名山匪,竟能伤到他的这种事,多少有些无法想象。她隐隐觉得,萧珏大约是有所隐瞒的,但自己也委实不好太过打听,遂轻轻咳了咳,避重就轻道:“我刚才嗅到一股药香,不知是不是先生预备用的药?”
萧珏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到于潇雨面前。
那瓷瓶上用红绸封了瓶口,药味极淡,所以于潇雨才没有第一时间闻到。
她从萧珏手上接过药以后,取下红绸封口,放在鼻端轻轻闻了闻,随即蹙起了眉头。
“这药是哪来的?”
萧珏坦然道:“萧某前些时日下山走得匆忙,不及准备齐云山的伤药,这药是在入城后,从路边的药局买的金疮药,有什么不妥吗?”
于潇雨用红绸重新封好瓷瓶,笑了笑,“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这金疮药熬制得有些粗陋,怕是效果不佳。萧先生若是不嫌弃,我府上有几瓶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就……差人给您送来。”
萧珏听于潇雨说得委婉,但大抵猜到了这瓶金疮药有些不妥,也并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道:“那便多谢乡君了。”
于潇雨干笑着道:“萧先生不必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又客气寒暄了几句,于潇雨就退出了萧珏的房间,出门后还不忘帮他把房门掩上。
她的贴身婢女伽蓝就在不远处等候,见于潇雨出来,便迎了过来,“怎么样乡君?萧先生对那些衣物可还满意?”
于潇雨想到自己进门时的尴尬场面,轻轻咳了一声,“满意,满意。伽蓝挑的,萧先生怎会不满意?”
她原本是为了转移尴尬,胡乱扯些话题逗一逗伽蓝,不曾想,听到自己的这句话后,伽蓝的脸上却现出一抹不自然的嫣红,“乡君就不要消遣奴婢了!”
于潇雨微微讶然,并很快寻思过味儿来,戏谑地拉长了笑音,“难道,我们家伽蓝对萧先生……”
伽蓝的小脸更红了,没好气地白了于潇雨一眼,“乡君!”
于潇雨见伽蓝又羞又恼,连忙哄道:“好好好,我错了。别生气,别生气。”
伽蓝扭过头低下,从于潇雨的角度仅能看到她嫣红的耳尖,半晌,才低低地回了一句,“乡君以后切莫以这种事消遣奴婢。”
于潇雨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问:“男欢女爱,这是天伦之常。萧先生人才出众,伽蓝对萧先生有意,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能提的?”
伽蓝轻轻叹道:“萧先生是世外高人,与奴婢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奴婢这样的小女子可以肖想的。”
于潇雨皱眉,对这个时代女性的思想表示无法理解。
萧珏高大英俊,剑术超群,确实满足了似伽蓝这般深闺小女儿家,对英雄人物的幻象。
伽蓝对萧珏会动心,八成也是刹那间的事。
看着伽蓝微微带愁的秀颜,于潇雨也不禁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沈庭轩,主仆俩各自想着心上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于潇雨安抚地拍了拍伽蓝的手,“你若是真心喜欢萧先生,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
谁知于潇雨这刚一开口,伽蓝就拿出一副视死如归地架势,一再跟于潇雨强调,她绝对没有对萧先生有任何非分之想,请于潇雨务必别在提此事。
于潇雨见伽蓝都快哭出来了,只得妥协投降,承诺不会再提此事。
随即,为了缓和伽蓝的心绪,于潇雨岔开话题,从袖中拿出那瓶从萧珏手上得来的金疮药。
伽蓝的注意力果然移到了于潇雨手上。
“乡君,这是什么药?”
“金疮药。”
“哦,哪来的?”
“这是萧先生从城中药房买的,看来他是完全不懂药理。竟嗅不出这是瓶假药,抹在身上即便没什么坏处,也不会对伤口有益。”
“乡君精通药理,旁人瞧不出的,乡君自然一看便知真假。不过,萧先生为什么要买金疮药?”
“唔,说是下山时路见不平,被强盗伤着了。伽蓝,你去我房中的药柜里,取些金疮药,给……”
于潇雨正说着话,却听身边响起急切的脚步声,她愕然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伽蓝匆匆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