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渊直起身,没有什么情绪地瞧了于潇雨片刻后,最终还是点头道:“不错,确实如乡君所言。如果是中掌而死,在前胸或是后背处,应该有遗留的掌痕才对。看来这一次,倒是刑部的仵作失职搞错了。”
难得从赵星渊口中还能听到这般通情达理的“人话”,于潇雨对他的态度也不禁缓和了几分,“五焚裂心这种奇毒,便是在太医院的藏书中也没有过记载,寻常仵作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赵星渊扬了扬眉,“既然乡君已探知了使臣的真正死因,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有用信息能提供给赵某的吗?”
于潇雨沉吟着道:“这熬制五焚裂心的十余种草药,其中大部分在寻常的药局便可购得,只有其中的两味药材,在市面上难得一见……唔,我记得城南的那家百年老药行应该是能买到石楠伞的,可这最后一味白鹅熏……在京都可就买不着了,除非……”
于潇雨说到这,忽然神色一凝,不再继续往下言语。
赵星渊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会错过于潇雨这异样的反应,当即徐声追问道:“除非什么?”
于潇雨猛然从沉思中回神,默默瞅了赵星渊一眼后,岔开话题道:“追查药材出处及下落这种事,恐怕还得着落到赵指挥使身上。眼下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这里便先告辞了。若是赵指挥使有什么消息,还望不吝告知。”
于潇雨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按说以赵星渊的脾气秉性,大抵不会任她这般放肆,可是不知怎的,赵星渊今日就是对她很是容让,此时听到于潇雨要走,也并未有什么微词,还着人亲自送于潇雨上去,直送出了衙门口。
对于今日赵星渊“乖顺听话”的表现,于潇雨不是没有察觉到异常,并隐约猜到了原因,可是她出于本心的不想深究,所以也就不去纠结这些。
因为眼下,她还有另一桩要事要去办!
于潇雨出了禁军衙门时,已是午后,可是她却并没有直接回乡君府,而是让候在门口的车夫驾车带自己出了西城门。
在京都的西城门外,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先帝在位时,因山上有一座观音寺,香火还算鼎盛,彼时上山进香的人不少,山上也算热闹。
待到新帝登基后,这里的香火渐渐少了,山头瞅着也荒废了些。
?于潇雨乘车来到山脚下时,已时近黄昏。
车夫听说她要独自进山,觉得很不安全,便劝阻了几句。
于潇雨却笑着安慰了车夫几句,同时抽出随身携带的七寸。
“放心吧,若是遇到拦路的土匪,指不定倒霉的是谁。”
?车夫虽然仍觉得很是不妥,但主子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太过违逆,只能恭敬地叮嘱于潇雨万事小心,然后就把马车引到山口处的一处平地等候了。
因山寺荒废,上山的路也有一阵子无人打理了,两侧的树木疏于修剪,枝条在半空中纠结缠绕,遮去了夕照的阳光,倒使得山路凭空多了几分萧瑟与森然。
光线虽然昏暗,但于潇雨反倒自在了些,摘下鼻梁上的墨镜,就着镜尾处的银链随意地挂在颈间,提着裙角,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向山上走去。
大约行至了半山腰处,天色便已彻底擦黑了,于潇雨从山路上拐入右手边的林间小路,加快了脚程。
她一路辨认周围的景致,一路走走停停,待到一轮满月挂至树梢时,一个掩映在树枝藤蔓间的山岩小洞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于潇雨来到洞口,敏锐的双眼借着月光依稀捕捉到洞口浅显杂乱的脚印时,不由得神色微凛。
果然……
于潇雨将七寸拿出来,牢牢地握在手上,做了下深呼吸后,就矮身钻进了石洞。
于潇雨没有拿着照亮的物事,初进洞时,只觉一片漆黑,可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一阵后,前方就渐渐现出一点光线来,甚至还有隐隐的流水声传出。
于潇雨又向前猫着腰走了一段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这小小的岩洞内,竟然别有洞天。
在洞腹中间,是一块约二十步见方的小空地,空地的一角,有山岩间渗出的山泉流过,在空地的斜上方,有一处三尺来长的裂隙,满月柔和的光线,正正通过那一处裂隙照射进来,行成洞中有月的奇景。
月光撒在那片空地上,将地上翠中带银的几株草药照得剔透晶莹。
那几株草药可不正是罕有的西域奇草白鹅熏!
于潇雨来之前虽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此刻亲眼得见,仍是觉得震惊骇然,杵在原地怔怔失神了良久,才回过神儿来。
这处秘密药圃正是当年季青冉偷偷开辟的。
十多年前,瘟疫横行时,季青冉为了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几乎试遍了天下的草药。后来经过她数百次尝试,终于发现了几种西域特产的草药,似乎能克制瘟疫的蔓延。
但这些西域奇草,大半都有异毒,而且因为地域的差别,在中原很难培植成功。
后来季青冉在机缘巧合下,在西郊这片山中发现了这处密洞,因洞内的环境特殊,季青冉便试着将洞心的这片土地开垦成药圃,栽种下她之前从西域带回的草药种子,结果竟然真的生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