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轩默了片刻,最终轻叹一声,扶着于潇雨的肩道:“让锦竹和正陌陪你过去吧。”
只听他的话,便知沈庭轩最终还是同意了于潇雨的决定。
于潇雨拒绝道:“我自己去就好。大人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沈庭轩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只得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
得了沈庭轩的准许,于潇雨步下高台,穿过侍卫们设置的路障后,独自一人走向山海会的大门。
于潇雨向那两名押解郑婴过来的士兵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返回营地后,才缓步来到抱着郑婴的尸体,跪坐在地上的苏玉身边。
“公主……”
苏玉虽然听到了于潇雨的呼唤,却没有抬头,只是哑着嗓子轻问,“他为什么要来?要死在我面前呢?他明明不用死的……”
于潇雨心头沉痛,还是低声回应道:“那公主既然这么恨侯爷,为什么在渠阳时,独独没有动过杀死他的念头?”
苏玉听到于潇雨以问作答的回话,苍凉地悲笑起来,“是啊,我最恨的就是他了,为什么对他下不了手,就是下不了手呢……”
苏玉用力闭了闭眼,一滴不知是泪是雨的液体在腮边滑落,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湿意后,转头抬眸,看向于潇雨。
“于姑娘,我的弟弟呢?”
于潇雨听她问及鄞盛浩,心头猛地一抽,喉咙发梗,闷得说不出话来。
苏玉淡然续道:“我听说,阿弟引着纱迟太子傅熙臣下了密道后,密道就坍塌了,把傅熙臣和随行的纱迟军一起埋了。外人都说,是我弟弟害了傅熙臣。纱迟国皇帝为此勃然大怒,不但把在纱迟国做奴隶的我的族人尽数活埋,还扬言要屠尽我夜勒族最后一名族人。于姑娘,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于潇雨听到苏玉的话,只觉一阵眩晕,险些跪倒在她面前。
苏玉的话虽然没有一句指责之意,但其内的含义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很显然,现在鄞盛浩乃至整个夜勒族都被纱迟国皇帝的怒火迁延到了。虽说最后推傅熙臣下去的,是鄞盛浩没错。但归根结底,利用密道布下机关,从一开始就存了害人心思的,还是于潇雨。
从某种意义来说,鄞盛浩和夜勒族其实是替她背了黑锅。
而鄞盛浩之所以会在最后一刻推傅熙臣下去,除了他自己对傅熙臣的仇恨外,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救当时被傅熙臣威胁的秦沐泽和于潇雨……
强烈的内疚与负罪感,就如同那溶洞中的剧毒三翅蚁一般,狠狠地啃噬着于潇雨的良知。
她无法辩解,只能低着头,哽咽地说一声,“对不起……”
苏玉轻轻叹息一声,“于姑娘,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我不会因阿弟的事指责你,但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交集。所以,请于姑娘回去吧。”
于潇雨的十指绞着裙摆,指尖因用力而隐隐泛白,她咬了咬牙,倾身在苏玉耳边说了一句话。
苏玉麻木的脸上现出一丝诧异,转头定定地凝视了于潇雨良久后,才缓缓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于姑娘,谢谢你。”
于潇雨点了点头,随即就有些踉跄地爬起来。
这里的血腥味儿太浓,呛得她肺管子火烧火燎的疼;苏玉的眼神儿太绝望,让她不忍再多看一眼……
在于潇雨往回走时,苏玉向后方唤了一声,守在大门内的夜勒国师立即应声出来。
随即,苏玉便低低地对他说了什么……
没过多久,利刃划破皮肉、鲜血喷洒溅落的声音在于潇雨身后响起。
于潇雨周身一震,脚步也随之顿了顿,可是下一秒,她强迫自己加快脚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里。
……
于潇雨失魂落魄地回到高台上以后,向着沈庭轩、肖志远和冯渊等人屈膝便跪。
众人大惑不解地问她所谓何事。
于潇雨沉声乞求道:“求各位大人恩准,让苏玉和郑婴合葬一墓,就地入土为安!”
众人听到她的请求,不由得面面相觑。
郑婴虽然已经自裁身亡,但圣旨上指明是要将他押赴京都会审的,眼下他即便是死了,按例也是要抬棺进京的。现在于潇雨请求他们让郑婴就地下葬,还是要和苏玉一并合葬。这恐怕有违圣意。
于潇雨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实在强人所难,但她真的不忍心让殉情而死的苏玉和郑婴在死后还要分离两地。
得不到众人的允准,她便一直跪在地上。
经过一阵压抑的静默过后,沈庭轩神色淡然地开口道:“郑婴自知罪孽深重,负罪自杀后,尸身隐有滋生恶疾瘟疫之兆,遂就地焚烧掩埋。”
众人听到他的话,俱是一愣,还是肖志远第一个出声附和道:“没错。若是把滋生瘟疫的尸体带回京都,引发瘟疫,就得不偿失了。本侯也以为应该就地焚烧掩埋。”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点头称是。
“对,对!不能带回去!”
“立即埋了吧!就埋在摩竭哆城外。”
于潇雨忍着想哭的冲动,由着沈庭轩将自己拉起后,极其郑重地向众人鞠躬道谢。
“谢谢各位大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