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妙裳和林馨宁两位姑娘均非寻常女子,这两个多更次的交谈中,话题亦不止局限于一人一事,从刀枪运用技巧到行军布阵之法,再到调息炼气应注意的各事项,虽是夜色渐渐深沉,但佳人的谈兴正浓,自然顾不得那许多。
直到叶珏自暨阳郡守府返回,主动来寻这两位横冲都掌印夫人,打算将自己此行结果详细说明之时,杨妙裳和林馨宁才在耳中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顿住了话头。
叶家嫡传的骁锐睚眦诀自有其妙,叶珏浸淫其中已经有十数年之久,行路时脚步声自然沉稳厚重,即令提步疾奔,仍是细密有致,更与常人不同。
房门开处,一身甲胄,手中紧握着碧蚺霜锋的叶珏出现在门首,或许是因为在他心中,凡见了两位佳人,便是代表自己到了安全的所在,可以暂且放下军中纲纪,举步动足之际,叶珏先将碧蚺霜锋插回兵器架上,继而开始自行卸下盔铠。
秋波流转,林馨宁望见叶珏此时卸甲之举熟极而流,全然不似那日为自己卸甲时那般没来由的笨拙迟缓,面上升起几缕红霞之余,冲口而出道:“我原道叶家哥哥虽然从戎日久,但却不会卸甲去胄,今夜一见才明白是自己想差啦——未知此行结果是否合心?”
叶珏听她出此言语,神情间不免生出几分尴尬来,好在这等颜色只是一闪而没,并不曾对他有太大影响,收慑心念后便张口应道:“馨宁妹子不要再行取笑——说来上将军这一回倒是终于开了窍,没再优柔寡断,允准我们兄弟两人后日暗中前往北宁一行。”
依照他原本的想法,自己亲往北宁的这几日,横冲都中日常军务便要交托给越朗和两位佳人来处理,岂料还不等叶珏自行说出设想安排,便听得杨妙裳先出言道:“你和王家兄弟这一次总算是得偿所愿,又争取来了一个建功的机会......
“不过我和林家妹子已经商议过啦,今番可不能只是让你们兄弟两人一道前往北宁城中,到时林家妹子便和你一道前去,我会亲率兵马随后接应,才好放心得下。”
叶珏尚自低头卸甲,听了杨妙裳的说法,当即微微一怔,冲口而出道:“这桩事尚无定论,纵然北戎军中真有心怀南附之意的将校,总也远未到尘埃落定之时,你们两人又着得是什么急,何必非要随我同行,若是当真有什么凶险,教我可怎么安心对敌呢?
“再者,目今横冲都中,能总揽处置诸事者,恐怕只有越兄弟、好姐姐和馨宁妹子三人,按照你们的设想,这三人之中便要有两位不在营中,都中所有事务,都要压在越朗一个人的肩上,未免也有些太过繁重了罢?”
无论是杨妙裳,还是林馨宁,都知道叶珏此刻所言不无道理,可凡事关心则乱,想到前次陈轩波一行饶是已经十分小心谨慎,尚不免与耶律逊宁等人有过交手,如今梅开二度,已经有过教训的敌国将帅自必会对城中各人盘查更严,两位佳人又岂会无动于衷?
况在杨妙裳看来,王麟虽也算是名家子弟,但其一身本事比之林馨宁还有不及,一旦城中生变,他究竟会是叶珏的臂助,还是在无意间扯了叶珏的后腿尚未可知,自己总是不能将希望全然放在这位年轻人身上。
想到此处,她放软了自己的声音,耐心劝道:“君镝,这等事情不是咱们逞强斗勇之时,只怕你和王家表弟一同前往,尚不能策万全。
“先不提北戎大阏氏萧雁的本事究竟如何,单说那位‘北海龙王’耶律逊宁便曾接连击败白跃渊、陈轩波两人,绝非平庸无能之人,咱们平心而论,你和王家表弟难道便当真能战而胜之,不会败在他的手中么?
“你还是听我们姐妹一句,让咱们随你同行,万一真有个一差二误,也好有接应之人,不至孤立无援。”
叶珏虽是明白佳人所言确有道理,但在他想来,世间好男儿都应当有顾全家眷之念,岂能明知其中多有凶险,还坐视自己的娇妻主动参与其间?
且他向来便是遇强则强、刚而不挠的性子,纵然自忖能为不在敌将之上,却还是在思考之后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我想那耶律逊宁哪怕真能胜得过我去,却也决计拦不住我兄弟二人全身而退,你们就请放宽些心思,不要再多想啦。”
似是早已料到叶珏会对她们说出这等话来,杨妙裳和林馨宁的脸上都不曾有过惊讶之色,只是这二位佳人对他如此说法颇感头痛,一时间竟不知应当如何说服于他。
无独有偶,当此之时,叶珏自己的心里亦有此念,心中暗道:“我原本只是思考应当如何说服上将军同意差遣我等一行,在获准潜入北宁之后,即谓事情尘埃落定,岂料自家后院变生不测,看起来要说服我这两位娇妻的难度,尚在其他诸事之上,这一遭可真是失算啦。”
其实世间诸事往往如是,当自己认为事情已经能称得上尘埃落定时,却不见得当真不会再起波澜,就如这件事中的叶珏,眼见杨、林二位姑娘的两双颇有嗔意的眸子望向自己,又是为难,又是错愕,饶是他平日真有冲锋陷阵、一往无前之能,却也真有些抵挡不住。
双方僵持了一会,叶珏没有再多说话,而杨妙裳和林馨宁也不曾再有言语出口,彼此目光相对,便如在进行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