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刘振东在说出适才所言的时候,心里并没有转过太多的念头,只是投桃报李,和王麟互相客气寒暄而已。
但王麟既已知晓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素来以心思缜密、算计精准著称,便着实不敢等闲视之,听到这句话时,不由得眼神微变,心中狐疑。
自从身至北疆、投入横冲都后,王麟自问平日间没有丝毫显露真实身份的言谈举止,何以这位刘振东只是轻轻一瞥,便会说出这等话来?况其人语气坚定,不似作伪,似乎是当真窥见了自己的破绽。
这些思绪说来不过是在弹指间便于心头翻涌,王麟终究还是并未将其宣之于口,只是拱手笑道:“刘兄未免也太抬举小弟啦,在下和军中所有同袍别无二致,哪里来的非同一般?”
此时刘振到脸上却没有玩笑之意,那双湛然有神的眸子开阖之际,轻声出言道:“方才我看这位小兄弟进帐之后走了五步,偏生步幅都在三尺二寸左右,和咱们军中规制若合符节,多半不是巧合的事情,便料其家中亲眷,必有从戎报国之人,敢问小兄弟,此言是虚是实?”
王麟闻言目光一凝,暗道了一声:“这人果然是名下无虚,平常之辈哪里会注意到他人动作幅度是否真与军中规制一模一样?说不得我今日倒真要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说起这桩事来,却和叶珏有不小的干系,须知叶珏、王麟兄弟二人虽属姑表亲戚,但其间之情犹胜同胞手足,王麟素常便对自家兄长颇为敬爱,出身将门的叶珏也对这位幼弟倾囊相授,就连家传之秘骁锐睚眦诀的精要,亦时常对其提起。
有鉴于此,王麟自幼便对军中规矩颇为了解,乃至于行动之际,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几分军旅兵戈之气,与寻常人家的少年大不相同。
焱朝俗语有云:‘习惯成自然’,这些年来王麟每常效仿长兄,甚至自行身披甲胄,腰悬兵刃,早将自己看做了军中将士,在加入横冲都后,这般心态更胜往昔,恨不得时时处处以军中规矩衡量自己的所为,很多事情习以为常,举动之间自然流露。
心思转处,王麟暗道不好,只是还不等他主动掩饰,刘振东的话语声便又响了起来:“王曲长、林大哥,咱们都是投身行伍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不易,依你们所说,这个小兄弟不过只是新近投军之人,可他哪里来的这等习惯,能将自己步幅控制的这般精准?
“或许小兄弟会说,我焱朝将士数以十万计,纵然家中亲眷中从戎者,亦是不足为奇。这当然是一个极好的理由,但在下想来,即令真是本朝将士,恐怕也没有几位真能在日常生活中以军中规矩要求自己的亲眷,故而在下推知,你定是别有渊源。”
说到这里,刘振东话锋一转,又道:“巧得很,据我所知,在咱们横冲都中,就有一位时时主动以军中纲纪要求自身举动的人物,想来王家小兄弟是得了他的法门,才能如此罢?”
时下站在刘振东面前的三人里,王麟眼神闪烁,自有心思,林显扬沉吟不语,似有所悟,只有王夔好像还未想得明白,出口笑道:“如此说来,小兄弟早就是咱们横冲都中人啦,但不知你家中何人在都中为国效力,怎的不提前说得明白?”
话已至此,王麟不好再全然矢口否认,只能轻轻点了点头,以示确有其事,继而续道:“这位刘兄果然是名实相副,小弟之所以不愿主动说明此事,无非是不想让军中诸位兄长以为我是托关系走门子才能身至军中,还望几位兄长代为保守内情,不要向他人说起。”
似是明白这位少年心中所想,刘振东不为己甚,终于主动转换了话头,说起先前军令部署来:“曲长,在下适才正在推算咱们和敌军的胜负之数,觉得殿下和叶将军最新的安排虽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却未必真能等到奏效的那一天呢。”
王麟的家世到底如何,王夔也好,林显扬也罢,都不会将之当成一件大事,时刻存想,而军中一应安排事关自身,更加值得关注,听刘振东说起,两人都是面色一肃,思绪转换。
“在下推测,殿下和叶将军等人咱们暂按兵不动,其后自然会另有布置,照目前情势看来,最好的方法便是散布流言蜚语,令敌国诸部之间各生龃龉,而后再提兵与彼等交战,就能多占些便宜。
“不过想要用这等法子对敌军造成巨大影响,终究需要花费时间,就算咱们这些身在暨阳的将士等得起,只怕有些人却已经耗不得了。”
见刘振东不再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且并未当真出言将诸多问题尽数点明,王麟松了一口气之余,也开始思索当前的战局变化,听其说起有些人已经‘耗不得’,心中半是明白,半是糊涂,忍不住出言问道:“刘兄此言何意,前线将士们尚等得起,还有什么人耐不住?”
目光到处,见王麟眼中果有疑色,并非作伪,刘振东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位小兄弟能于投军之前便将规制学得这般明白,可见与自家亲眷的情谊着实不浅,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对亲朋好友如此。
“譬如那位现在帝都之中的太子顾霄清,他和秦王殿下的关系怎样,旁人或许不知,咱们横冲都内的同袍却是都能瞧得出。
“你们不妨猜猜看,咱们这几次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