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允准少女就此随军,寄身在横冲都中,叶珏终究还是觉得似这般年幼的姑娘不适与诸多将士一道跋涉。
略一思忖,便侧首对岳万里、越朗二人说道:“万里兄长、越兄弟,如今敌军已去,再无凶险,这里数千将士的行止,便暂且交在你们的手上啦。我先与妙裳姐姐一道,带这孩子回返郡守府中下处,将她安顿在内,再与你等一起去见上将军。”
话音甫落,抬腿将碧蚺霜锋挂在鞍旁得胜钩上,右手向杨妙裳轻挥示意,左手攥稳丝缰,控马排众而出,杨妙裳已知其意,自无别言,盈盈秋波在怀中少女身上扫了一扫,便即跟上。
目力所及,望着叶珏和杨妙裳逐渐远去的身形,越朗的脸上不知怎的,倏然浮现出几分缅怀之情,低声喃喃道:“君镝这等性子倒真如大将军一般,想来昔日大将军救拔扶助遗孤时,应当也是这般罢......”
岳万里侧坐雕鞍,离越朗较近,耳廓微动,将其言听在耳中,心思转处,不由自主地冲口问道:“越兄弟似乎与大将军早有过相识,但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闻听他人相询,越朗随即回过神来,自思不能将身世当众和盘托出,只得以‘旧日听君镝主动说起过大将军旧日曾对一些战争遗孤多加照顾’为由,暂且搪塞过去。
其实他眼见叶珏、杨妙裳两人携少女先行一步时,想到的是自己和妹子越盈歌昔年因家门不幸,陡逢大变时,承蒙大将军叶瓒、骠骑将军孟元敬等人暗中扶助,这才侥幸得活,如今回忆起来,自己和妹子当初的模样,应当便如这位少女一般。
只是这些事情背后牵扯到的是非太过冗杂,当真言讲起来,就连当朝陛下顾秉业也会被卷入其间,无论如何,总是越少人知晓越好,越朗心念回转之余,自然绝口不提其中详情。
两人纵马疾行,终究要比数千步骑混杂的大军行进更为快捷,叶珏和杨妙裳一口气驰出十余里外,这才略微提缰压马,让速度逐渐慢下来,在马上好生商议应当如何安置这丫头。
依着叶珏本心,既是少女年纪幼小,又未曾习学武艺,若将其收在军中,只恐未必能照管得好,不如就让她从此留在郡守府中,与陵阳公主顾瑱、越盈歌二女作伴。
然而杨妙裳却另有别意,檀口启处,对他摇头劝道:“君镝,不是我多口,那位陵阳公主生性好动,现今能让其安心留在暨阳城中,不随军而动已算难能,如何还能让其照管这孩子?越家妹子的性子虽好,可这丫头到底是我等带回,再推给旁人,也算不得是正理。
“依我看,让她平日留在郡守府中,或是在左近租赁住处倒不妨事,可终究还需咱们自己亲自照料,那才是上策,否则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将这丫头带回暨阳呢?”
叶珏转目瞧了瞧少女,见她斜靠在杨妙裳怀中,似乎对其颇有依赖之情,不由得轻声笑道:“说来倒有意思,咱们两个不过才只二十上下,在家中长辈们的眼中,也还是个孩子,如今倒是自作主张,想要照顾一位遗孤,我可真觉得咱们没有那等经验和本事。”
杨妙裳似是想到了什么,俏脸上飞起几道红晕,声音转为甜润:“不论咱们眼下岁数大小,日后总是要做父母的,照料起居,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如今先自做上一回,也不为过。”
叶珏闻言苦笑一声,开口答道:“可我瞧着这丫头年纪虽小,但性子却尚比我沉静得多,说不得我比她更有孩子脾性,好姐姐抱她走了一路,不知什么时候对我也来上一遭就好啦。”
脸上霞晕更增,杨妙裳并不多言,只是挥起自己的长枪,轻轻凌空一抖,在枪花错落间答道:“我这杆梨花枪早被你的碧蚺霜锋胜过去啦,有这等本事,你还用得着我照料么?”
得闻这般答复,叶珏脸上生出几分似是骄傲,又似是懊恼的神情,低声自言自语道:“早知如此,这十几年前我就该当在练枪的时候多偷些懒才是。”
这对年轻男女对答声中,两骑战马越去越远,他们的身影,更是似乎逐渐融进了日轮所发出的光芒中,只有说话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来,只听叶珏沉声向杨妙裳怀中的少女叮嘱道:“在郡守府中,我养了一只毛栗子,它的性子不算十分凶煞,可绝不好惹,你平日要多小心。”
天边的太阳照在少女身上,很是舒适,在她的心里,觉得这位杨妙裳姐姐虽亦是披甲持刃,但总是要比一旁的年轻将领亲和的多,听了叶珏的叮嘱,只不过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将方才所言听进去了多少。
据常理而言,战马奔驰之际难免起伏颠簸,寻常人家的孩子即令对此不会心生恐惧,大多也是颇觉惊奇,不过或许是杨妙裳身上的甲胄并不像叶珏穿的兽面吞头鱼鳞甲一般冰冷坚韧,又或许是少女这些日子以来累得狠了,还不待叶、杨两人驰入暨阳,她便已经沉沉睡去。
秋波流转,瞧着怀中小丫头在睡梦中尚带着几分警觉的神情,杨妙裳一时又是疼惜,又是怜悯,转脸向叶珏轻声提议道:“这丫头原来的名字不好,云乃流动之气,萍乃无根之植,咱们还得替她想个其他的名字,也盼其日后不再会有苦难临身。”
叶珏此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