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叶珏之问,目光扫处,耶律逊宁望着此刻身处焱军将士环绕中的陈轩波、张嫣然等人,脑中明白,现下敌国援军已至,对彼等回护周全,即令自己杀心大作,亦是难遂此愿。
平心而论,他对几位焱朝年轻人倒确有些敬服,想到陈轩波、张嫣然能出人意料,暗夜潜入郡守府中探听机密,张折竹面对自己时言谈条理分明,而叶珏、霍无忌等人不畏强敌,这些英才若出身在北戎五牙帐诸姓门中,必然都能获重用。
只是此刻的耶律逊宁尚未想清楚关键所在,举凡人生于天地之间,有太多不能自行选择的事情,譬如出身家世一事,总不能预选在先。
时下的北戎国中并非缺失英才、野无遗珠,但大狼主完颜释空向以门第高下取人,又岂能使天下英才尽数入其彀中?纵然如陈轩波、张折竹等人果然生于北戎国内,只要不是出身牙帐诸姓,难免不会成为下一个慕容玄恭。
这一节上,当今焱朝皇帝顾秉业便绝非如是,只因亲手开拓中原万里江山的他知道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出身寒微,未必耻辱,自强不息,方为丈夫。
有鉴于此,焱朝简拔能臣,从不以族望作准,即使如叶珏这位当朝大将军的嫡亲独子,也需先于军中自行磨砺,方得除授职权。
或许是思绪不同,更兼耐不住性子,叶珏静待了片刻,见耶律逊宁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当即又道:“耶律将军,总而言之,北戎主动犯我疆土、掠我国民,妄图仗兵甲之利、行强霸之实,自然便会引来我朝军民的守土反击。
“北宁郡一线既为我朝故土,以战取之也罢,以言取之也好,无论你等是否情愿,我等边军将士都不会坐视其失,还望你能自行思忖,到底如何处置方为上策?”
叶珏的话音不算太大,但已足使耶律逊宁为之回过神来,暂不思索其余诸事。
哪怕知晓自己今日此行难以讨得好处,耶律逊宁思绪所及,还是觉得不能在敌国将校面前示弱,索性接口道:“姓叶的小子,你可别当真以为我等北戎将士怕了尔等,北宁城既然已是囊中之物,那便绝无商榷余地,你回去好生整顿兵马,静候与北戎大军争锋于疆场罢。”
原本叶珏已然不再发笑,将耶律逊宁所言听在耳中后,面上神色顿时又生出几分冷笑来,出声喝道:“你当真是好大的心思,好大的口气,不必提起旁人,单说我朝白跃渊,便早已和你有过约定,要择机再斗一场,方才那些话,还是等你能活下来再说罢!”
言及于此,便再也不理这位‘北海龙王’有何心思,自顾自地拨马回奔。
其实在他的心中,若论白跃渊的能为,较之耶律逊宁,究竟还是逊色了一筹,两人再次公平比斗一事,说来还是对方占得赢面大些,此间内情,不独叶珏自己,只怕焱朝、北戎两国将帅都是心有定见。
但无论是两人之间互争长短,还是两国之间互角胜负,自古以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者比比皆是,毋庸赘述,虽是自己之能确然强过那位白跃渊去,耶律逊宁亦不敢妄夸海口、言之必胜。
经叶珏出言提醒,虑及自己尚有与对方将校的约定在身,耶律逊宁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叹道:“焱朝良才为数不少,看来我等想要南征有成,还需破费周折。”
亲睹叶珏纵马离去,耶律将军却静立当场,不再主动进击邀战,北戎诸部中有些为其担心的将士便即上前,先仔细瞧了瞧他的面色,而后便沉声问道:“将军,敌军便在眼前,要不要赶上前去,缠住彼等,让他们暂时脱不得身?”
耶律逊宁思绪翻涌,面色渐转肃然,冲口答道:“我听说焱朝兵学当中曾有过这样的话,说是‘围师必阙,归师勿遏’,眼下单凭我一人之力,已然不宜与这许多焱朝将校同时为敌,麾下兵马总数也不及彼军,既知如此,又何必强为?传令诸部,暂且收兵回撤罢。”
说到这里,耶律逊宁不由得心念再转,时下军中若能尚有足堪臂助之人,自己又岂会让陈轩波等人白白走脱?这一次决意撤军,不啻于纵虎归山,只怕日后两国见还要多生事端。
马蹄轻快,回转本阵的叶珏却再无别样心思,除了向陈轩波、霍无忌等人颔首示意之外,便是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尚在杨妙裳怀中的那位少女身上,轻声笑道:“好姑娘,这一次咱们能安然南归,多亏了你见事明白,通传及时,多谢你啦。”
那少女年纪尚小,又似很是羞赧,虽然将叶珏所言听在耳中,却至今始终不曾说出整句的话来,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不必言谢’。
目光所及,当面之敌在耶律逊宁的指挥部署下各自后撤,早先紧张的心情随之舒缓下来的王麟才有细看那位少女的闲暇,一边好奇地打量,一边向杨妙裳发问:“这位小姑娘究竟是从何而来,叶将军前来援护本在情理之中,可我瞧她又不能临阵与敌交战......”
杨妙裳虽仍是身披甲胄、手握长缨,周身上下全然是英姿飒爽的女将风采,然而说到底也是一位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知道自己怀中这丫头并非仇敌,就连答复王麟的话语声音,都较之素常略低了三分。
“你有所不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