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焱朝当今皇帝顾秉业所订下的规制,凡为一州之要郡,均应至少以能容民众三十万、雄兵数万为基准,划地修城,万不可虚应故事,使民众无庇护之所,将士无依托之处。
如北宁郡城、暨阳郡城两处,均为控扼北疆要冲之处,地连山河之险,城护十万之家,直面北戎强敌,昔日顾秉业初平天下,就曾着意安排,此后当地军民亦有逐步扩展之行,计算起来,这两座城池几乎各自都是穷二州十年赋税,方才能有今日雄固之名。
和暨阳城不同的是,北宁城四塞均有天险可守,故而在修筑城池之时,划定地域比别处还要小上不少,初衷在于依托城北飞蛇峡、城南剑胚岭,城西饮马川等处确定一体攻守之策,足可稳守无虞。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日焱朝太子顾霄清请缨北进之时,并不曾留意北宁城左近的地形地势,甚至率领东宫十二卫主动出城与敌决战,才让北戎趁此良机,夺下该地。
不过也正是因为北宁城规模有限,张折竹又曾久居其中,故而才会说出一夜之内便能绘制草图,供陈轩波按图索骥的话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几乎无人出言反驳张折竹的想法,只有张嫣然心中似乎觉得还有些不妥,出声问道:“张先生方才所说绘制图形,固然是一桩好事,但我想张先生毕竟离开北宁已有多日,难保在这期间北戎不会再做调整若是图上与现实不符......”
她这话尚未说完,而张折竹已经轻轻地笑了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北宁城当然是天下名城,但城中的要害之地,不会轻易变动。
“譬如咱们如今入住的这处馆驿,便距离郡守府只有两三条街的距离,除非北戎将帅能够未卜先知,在这两三条街上预先以重兵布防,否则绝挡不住如陈兄这等人物潜入其中。
“不过据在下所思,陈兄要进郡守府不难,难的是如何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如何在其后安然退出返回。
“须知北宁城虽然并不算太大,可那一座郡守府却是着实厉害,在下当初在城中谋事之时,便亲眼目睹,该地左近至少有数百铁卫守护,进出时想让他们毫无察觉,当真很是困难。”
陈轩波闻言颔首,沉吟道:“这就是了,若非如此,今日北戎诸人也不敢贸然让我们在此处馆驿居住,那是算准了以我等之力,尚不足以突破铁卫拦截,才会有这等安排。”
陈轩波一边开口应答张折竹,一边心中暗自思忖,倘若真如张折竹所言,那么仅凭着自己一人,不要说想安然进出郡守府,就是想靠近彼处而不使敌方驻军扰动,也几乎毫无可能。
更兼在这座北宁城中,一旦自己有所异动,接下来要面对的,可就绝非只是那数百环绕在郡守府附近的铁卫,他们随时可以发出信号,呼唤城中其余各处守军来援。
即便平日自视甚高,陈轩波也绝不会狂妄自大到这等地步,认为集结一两人之后,便可与北戎数万兵马为敌,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墨玉长箫,恨恨地叹了口气。
目光扫处,张折竹看到陈轩波握着墨玉长箫的手骨节都有些发白,脸上的神情也是阴晴不定,大致猜出其思,忽然开口说道:“其实当初在下第一次见识到北戎诸部对郡守府的防卫时,反应亦如陈兄现下一般,不过事后却发觉,彼等防备虽密,但却是百密一疏。”
话音刚落,正自行思索避敌策略的陈轩波还未反应过来,张嫣然却已然冲口问道:“先生不要再卖关子啦,快些说说,北戎诸部的疏忽究竟在何处?”
张折竹目光一凝,伸手抚了抚自己颌下的短须:“在下之所以要为陈兄绘制图形,就是因为他们尚未察觉到这等关窍所在,我要回忆的,不是城中的街道,而是在于这座北宁城的排水沟渠分布。
“修筑城池之事,我并不算在行,但是在下却是知道,当初为防每年春日冰消雪融、城内积水过甚,故而当今陛下曾经在登基的第二年便下旨,让北疆诸城中排水沟渠都拓宽半尺。
“去岁入冬以来,北疆虽然也有飘雪之时,不过总体而言,却是一个罕见的春旱之年,当此之时,城内各处沟渠之中应当没有多少积水,只要陈兄能够身入其间,还怕不能进得郡守府去么?只是即便如此,沟渠内各处也难免都是淤泥臭浆,要想走上一遭......”
非但张折竹心有顾虑,其他众人的脑海中也大多想到,自陈轩波投身秦王麾下以来,一直都是以风雅之士的面貌显于人前,如今要让这位陈先生去污泥之中摸爬滚打,只怕不甚容易,更兼张嫣然是位姑娘,较之寻常汉子,必然更加厌恶污浊不堪的沟渠。
只是他们未曾想到,几乎是在张折竹顿住言语的同时,陈轩波便当即出言答道:“国事千钧重,头颅一掷轻,咱们在边疆抗敌报国,就连生死这等大事都不曾畏惧,岂能反倒害怕起身入污秽这等小事来?张先生既然说出了法子,咱们便不妨一试......”
说到这里,陈轩波忽然想起自己纵然心无挂碍,却难保自家这位师妹亦能作此想法,不禁转头向张嫣然看去,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相关的答案来。
若是换做了其他女子,或许真会因为对污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