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许久不曾亲自上阵的缘故,叶珏带同麾下兵马撞出横冲都大营之后,即刻便沿着寨外的大道疾行,就连他坐下的战马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位少年将校的心情,奔驰得比往日更快了些。
究其根本,叶珏并不是如王麟一般初次临敌、无甚经验的人物,之所以从速而行,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有些担心王夔所部的先锋军将士,生怕剑胚岭左近再生变故。
更兼此时杨妙裳业已率数百轻骑先行进发,倘若叶珏疏忽怠慢,只怕当真有些前阵生变,而自己驰援不及的可能,到了那时,便容易白白损失了一众前锋军将士。
身上的甲胄虽然早已涂上了一层草木炭灰,手中的这杆碧蚺霜锋亦是不复本来面目,但策马而行的叶珏全然不受影响,好像不论如何,自己都还是最初的那般模样,只知遇事则先。
只可惜世间之事很多时候都不能尽如人意,叶珏固然想尽快赶至预定的集结地点,但出营不久便即想起,自己所部横冲都将士多为步军,倘使不顾一切地追求速度,只怕即令赶到剑胚岭下,也再无一战之力了,他只得耐着性子,随众而行。
长途疾行这件事说来简单,其实对于军中将士而言,却是最为考验平日间调训的水磨工夫,想要保证各部建制完备地赶到目的地,便要在平常狠下苦功,且绝非一日而成。
古往今来,自然也有一意求快而终致行伍散乱、不堪一战的例证,譬如在当年与南疆诸蛮交战之时,焱朝将军李成便是如此。
原本李成其人堪称焱朝开国名将之一,跟随皇帝顾秉业东征西讨有年,亦曾立下不少功勋,若非如此,顾秉业也不会派遣他作为那时南征蛮族的先锋军主将。
可惜他在征南之役中轻视蛮族战力,只觉得凭自己所部一股锐气,便足以克敌制胜,不待叶瓒、孟元敬等人所率的中军赶到,便即轻率出击,在盘蛇道上与敌交战,终因兵力不足、后援未至而惨败,就连自己的大好头颅也为南疆蛮族首领斩下。
也正因先锋军几乎在一战之间大半覆亡,后续赶来的孟元敬所部才会被蛮族围困,若非叶瓒不避凶险,亲自率部救援,如今便不会有‘骠骑将军孟元敬’一说。
后来顾秉业等人评点此战得失之时,曾经有言:‘兵机之要,首在审时度势,应急时不可缓,应缓时不能急,倘将缓急颠倒,辄有覆军杀将之危,不可不慎。如李成名中有成而终至南征无成,正堪为诸将帅诫’。
况且此番进军,并非只有叶珏独领一军而动,岳万里所部的五营新军,也需与横冲都将士同行,两军互为援引,方能对敌,否则即便横冲都将士再是骁勇,也实在难以抵御北宁一线的数万敌军倾力一战。
在叶珏率部北进十数里后,岳万里即率领本部五营新军前来汇合,只是进军之事到底略显仓促了些,新军将士尚未来得及以草木炭灰加以伪装,瞧来形貌与横冲都兵马截然不同。
以私交而论,岳万里本与叶珏甚为相得,对这位小自己几岁的少年颇为熟悉,饶是如此,岳万里猛然间见到改头换面的叶珏,还是被吓了一跳,争些儿不知自己所见者是谁。
定睛仔细辨认了一会,方才瞧清楚确然无疑,吃惊之余,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挂了素电虬龙枪,开口问道:“君镝,虽说是兵贵神速是兵家常理,但也不必这般急着伪装自己罢?”
叶珏倒提碧蚺霜锋,对岳万里洒然一笑,鉴于此时他的面上尽是黑灰,倒显得一口牙齿格外雪白:“兄长不知,小弟已然调遣前锋军将士先行前往剑胚岭,妙裳姐姐也亲率数百人马赶去,我再不快些,岂非是有些将他们至于险境而不顾的意思?”
岳万里眼下所想却与叶珏不同,虽知此情,依旧沉声劝道:“君镝兄弟,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这是古之常理,如何能忘之脑后?不是为兄说口,在我看来,非但你部横冲都将士的心思太快了些,就连殿下所说的让敌军撤兵退地一事,也略显急躁。
“并非我不相信陈轩波之能,只是事缓则圆,有时候急于求成之下,反而会坏事,近几日愚兄有时也会想到,张折竹方甫为北宁所弃,我等这么快将其启用,究竟是好是坏......”
说到这里,岳万里心中转念,又觉得既然事已至此,自己便是再将这等言语说上十遍、百遍,一时也难以扭转事态。况秦王等人的真实想法并非真在让敌军罢手,即便商谈不成,想来也不会对暨阳一线有太大妨碍。
抬眼望去,又见叶珏眼中颇有热切神色,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罢了,既然兄弟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我再横加阻挠,到底说不过去,咱们尽力疾行也好,总要先确保前锋无虞,而后才好做其他打算。”
话音甫落,岳万里右手连挥,催促麾下新军尽力跟上横冲都将士的脚步,两支焱朝人马逐渐合为一股,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剑胚岭方向涌去,虽然天色渐转昏暗,可数千将士一同行动的声势着实不小,如果有人在旁观看,也一定会为之心怀激荡。
相较于岳万里这位主将,五营新军中的其他人都对叶珏及其所部横冲都将士现下的形容颇为好奇,有些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现今所见的这位满面焦黑、遍身炭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