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人的心中,对待世间诸物的态度,总是在失而复得之后产生一些根本变化,当张折竹随在几位横冲都将士身后,时隔多日,重新踏出房门时,才暗自叹道:原来阳光照在身上,竟然能让自己产生如此美妙的感受。
回想起这些天来,自己被身上的伤病困于床榻之间,而这些伤病,都是北戎将士亲手所致,虽然他只是一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书生,却也对北戎之人产生了相应的愤恨。
焱朝之内,并非所有的人都如顾霄霆、叶珏等人一般心思,总想着主动将外敌击溃,包括张折竹在内的很多人,他们的心里远没有那般血性,只是存着既然北戎还未真正与自己结仇,那便先不忙抗击外寇,至于其他人曾经或是将会蒙受的损失,又与我何干?
很多人并不明白,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只有等到他们有了切肤之痛,才会真正地生出相应的抗击外寇之心。
正如现在的张折竹一般,每每想起自己并无亏欠北戎之处,反而被北戎将士打得重伤垂死,他才会生出要让侵入母国的敌人付出相应代价的念头。
当然,此时走在前后各方的横冲都将士对张折竹心中所想并不十分了解,自然不会放松对他的关注,更不会让他任意为之,在彼等的心中,还是将其当做需要时时小心的人物看待。
眼下秦王顾霄霆正在陈轩波养伤的民居中,与之交谈着有关于双英之体带来的感受,顾霄霆知道自己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这等体质,却不妨碍他对此多做些了解。
其实陈轩波既已醒来,便不必总是躺在床榻上与顾霄霆交谈,毕竟他先前所受的乃是经脉内伤,与其手足灵便与否没有关系,但或许是因为昔日其人主持政务时对暨阳百姓照顾颇多,当此之时,主人家夫妻总是不让他自行起身,生怕他还有不妥。
没奈何,陈轩波只得客随主便,尽管已经觉得自身经脉所受伤病渐次痊愈,还是只能卧床歇息,就连跟顾霄霆详谈之时,也不再起身、
顾霄霆所学的‘斩扶桑’心决对于如何调运真气别具一功,虽然念着师门训诫,不能尽数告知他人,凭着自己的相关经验,却也能与陈轩波相谈甚欢、互有印证。
正当两人说得入港,在门外充作亲卫警戒的将士进来报称张折竹和几位横冲都将士一同来到此地,声言有要紧事要面见秦王详谈,倒是让这二人的思绪转到了如何对待张折竹这件事情上,不再只是闲谈。
陈轩波恢复神智清明之后,秦王等人早已将这些日子中发生的事情相告,故而在其听说张折竹求见之后,并无丝毫惊讶,反向顾霄霆笑道:“殿下,看来这位张先生已经忍不住啦!”
顾霄霆倒没有与陈轩波玩笑的心思,沉吟着说道:“当日越朗曾经怀疑过张折竹的来意,如今想来,还是很有道理的,似这等人物,若是想要为国出力,早就应当有所行动,何必还要等到此刻?现在他主动赶来求见,我却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对待此人。”
在此之前,秦王便就有关于张折竹的事情,与军中将校有过商议,各人的想法态度都不一致,甚至还有性情急躁者,向顾霄霆进言,说索性不管张折竹到底存了何等心思,将之一刀杀却,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毕竟时下暨阳诸军正与敌方人马相互对峙,身在疆场,自然应当明白,只有死掉的敌国之人才是最为安全的,更兼其人若是心怀异志,那么不知何时,便会有被其坑害的危险。
顾霄霆当然能够理解这等说法,可是在他的心中,却并不能如此单纯地思考问题,须知受困于北宁城中的原居民,这些时日以来,或多或少都曾迫于情势,并不与北戎兵马以死相拼,甚至还可能为其出力。
自己如何处置张折竹,并不只关乎于一个人、一条性命,而是会在无形之中表明着他这位国家的皇子亲王,对北宁郡中尚存残民的态度。
然而张折竹此人的忠奸未定,自己便不能对其抱有信任之意,即令他此来说的真是北戎的疏漏之处,在并未确定真伪的时候,顾霄霆也确实不敢贸然听从其言。
陈轩波看出了秦王如今正在两难境地,但他不慌不忙,只是开口问道:“上将军,其实要想查验出张折竹的真正心思,光凭着自行猜度,那是不成的,必须要以行相试才好。
“上将军是天家帝胄,心中自然不至于存着一些特殊手段,不过在下以为,凡为王者,便当不拘一格,若是过于偏执正道,有些时候反而会误事,如何对待张折竹,亦是如此。”
听此一言,顾霄霆面上更生出几分疑惑,随即问道:“以陈兄弟所想,我又应当如何?”
陈轩波脸上绽开笑意,朗声应答:“上将军此时倒不妨学学这世间的山贼草寇行事,毕竟似这等人物,在收揽新的同伴时,都会让其先纳下‘投名状’,若是从来不敢身犯律条之人,山贼草寇便不会收纳。
“张折竹身份特殊,曾经身投北戎帐下,若是真想取信于上将军,从此矫枉,托身暨阳军中,咱们便应当不光听其言,还要观其行,若是果然能为国立功,那时咱们才能相信他。”
顾霄霆闻言先是颔首示意,继而脸上闪过几分为难,续道:“这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