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间很多人眼中,既然生而为皇子,则素日必然会得到远超常人的待遇,即便面对锦衣玉食,甚至尚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举。
其实这些人恐怕不知道,所谓天家无私事,在焱朝之中,这些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皇子,都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譬如那位秦王顾霄霆,此时便亲在暨阳一线与敌国兵马相持不下,又绝不敢大意疏忽,这些日子以来,身为焱朝二皇子的他,为此很是劳心费神。
所幸顾霄霆自率军北进以来,接连挫动敌军锐气,并有谋定后动,杀伤敌军大股有生力量的成绩,诸多事情都为其父亲顾秉业所知,这才有如今让其统辖三地的念头。
以军功而言,秦王数月间所取得的进展若放在焱朝军中其他将领身上,只怕早已经能够拜帅封侯,可在顾秉业适才所言中,只不过是打算传讯北疆,让顾霄霆管带三地而已。
并非是顾秉业赏罚不明,盖因顾霄霆既然是皇帝的儿子,旁人对他做出评价之时,便难免在心中将其取得成绩的原因,都简单地归结为是这位年轻人有一个好父亲。
不仅顾霄霆一人是这样,如叶珏、白跃渊等人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叶珏从军日久,先前的职务却不过是秦王府中的一个亲军校尉,这其中便上述原因的影响。而车骑将军白威之所以不让从军报效的侄子以家世示人,也是基于如此考虑。
皇后公孙翎的心中现下却没想那么多,听丈夫言中之意,乃是想让儿子管带三地,略一思忖,便即出言道:“不是咱们自夸,若以霄霆之能而论,即便身为一城之太守,想来也是绰绰有余,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想要同时带管三地,只恐分身乏术。”
顾秉业听到妻子这般回应,说得本是实情,在颔首后随即问道:“那么以夫人所见,又当如何?须知目今在北疆的将帅中,恐怕只有霄霆能有同时主掌三地的资格......
“说来杨君爱贤弟倒是也有安顿三地之能,但他昔年曾经投身草莽,做过‘公道大王’,我将统管三地之权交到霄霆手上,某些人至多不过骂我一句‘任人唯亲’,倘若我将这等职务安排在杨贤弟头上,想必朝中有些人便会急得挑起来啦。”
公孙皇后听自家夫君语中带着戏谑之意,不由得随之笑出声来:“我的夫君是一统河山、扫清寰宇的大英雄,哪里还会怕这等言语?然则民谚有云:‘能管不如别遇上’,有些时候,还是少让那些人生出麻烦来为好。”
顿了顿,又自续道:“不过霄霆年纪尚轻,很多时候纵然明白一些道理,也未见得就能在实际运用中不出纰漏,你我夫妻还应当记得给孩子查漏补缺才好。”
顾秉业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是想让自己调派其他人手前往北疆,令其相助秦王,更好地管领三地,然而想到驸马霍擎天夫妇目下已在白壁关,而朝内的文物群臣中,适宜前往北疆的人选实难择出,思量之间,不觉又是渐渐入神。
这个道理,想来现居暨阳的秦王顾霄霆纵然尚不知自己的父亲要授自己以边疆重职,心中也已经念及,只是如今暨阳城中,若论统帅兵马与敌交战的将帅自然不乏其人,可其中真能够相助自己管理地方的,却是寥寥无几。
查漏补缺这四个字说起来甚是容易,但当真以之为目的,切身做起事来,那便不算轻松。
正如临琊郡中的那位少年王麟,他想要以自家相传的基本功诀法门为基,另行改动兵刃招数,查漏补缺之余,使得自己的刀法更加适合上阵相搏,便甚是为难。
今日他与表兄相谈之时,心中算是稍有了些眉目,知道自己应当注重春秋两劲在刀法中的相关运用和表现,然而要想在旦夕之间独力创制出一门合手的刀法来,却在所难能。
王麟最开始只是与叶珏互相商议,待到杨妙裳、林馨宁等人久候叶珏不至,自行前来寻他之后,王家老宅中的诸人便算是都晓得了这个消息。
众人之中,王立德老太公和王勇君总镖头虽是王家家传武学的传承者,但无论真气还是招式,无不侧重于守御自身,而并非以杀伤他人为念,以此推论,也就只有林馨宁一人最宜参与相关讨论。
不过武成侯林远所修行的刀法本算不出奇,而林馨宁所历实战也并不比王麟高出甚多,因此只能尽己所能,教授王麟一些常见的进手招数,阐述一些并不高深的攻守之理。
诸人谈论了半日,王麟自己心中觉得他人所言或有其道,但仔细分辨之下,却没有多少能切合自己现今所想,故而感叹道:“咱们家相传的刀法固然是过于保守,总是想着先自保而后伤人,如此一来,与敌交战自然难以占得先机。
“可是其他的很多正经刀法也未必不是如此,就算是为了杀敌而创制的好刀法,几代传承下来,不免也会遗失一些适用于沙场交锋的精要,看来我也只能静待日后亲身与敌军搏杀之后,才能根据自己的切身体会,却查漏补缺啦。”
叶珏和杨妙裳原本都想劝说王麟不必心急,沙场争锋没有那么简单,而想要自行推陈出新,创制一套连贯而合用的招式更为困难,即便如当年的刀神向从炎、剑帅谭子理等人,都是历经多年,才能自出机杼,独成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