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珏瞧出表弟的心思有所变化,心中高兴之余,少了几分担心,因为他知道,在千军万马、殊死相搏的战场上,其实每个人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现今表弟心意变动,想来在其日后身入军中时,便能适应得更快一些。
就在他自行思索之际,王麟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生发的激动,紧走几步,就在叶珏的面前,再次拔出了那柄寒铁断玉刀,锋刃纵横间,已然开始舞起刀法来。
原本叶珏以为,自己这位表弟所学总是与外公、舅父一脉相承,刀法路子也应当与他们如出一辙,不过当他将目光转到王麟所用的招数上时,却又觉得有些不同于自己所想。
刀势逐渐施展开来,光泽如美玉一般的真气也随着在王麟的周身上下弥漫,叶珏转目细看之下,只觉得自己这位表弟的刀法路数虽然大体与舅父惯常所用的招式相去不远,但却在其中做了不少改动,更增了几分肃杀之意。
他自然能觉察得出,现下王麟所施展的刀法中的变动之处,都应当是兴之所至,主动为之,至多不过尚属草创雏形,与自己昔日所知的王家嫡传刀法招式相比,算不得如何高妙。
多了如此变化,叶珏能从中看出表弟的求变之心,更能察知这位少年的推陈出新之意。
所谓王家嫡传刀法,原是叶珏的外公——王立德老爷子当初自行创制,其中的要领无非在‘护卫自身,不至大失’八个字上,乃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所用。
按理说这套刀法原算得上不同寻常、颇为独特,只是与常言说的‘剑行王道,刀行霸道’大相径庭,未免多少缺了些刀味,即便自己的舅父曾经凭此与许多镖局中的高手对敌,在叶珏心中,也觉得不适在战阵之间使用。
而王麟主动求变,更生别意,纵然只是刚刚草创,将来却未必不能整合完备,以此立身。
不知不觉,叶珏想起了尚在北疆暨阳城中的那位二舅父王景略,当年不满于家中长辈的既定安排,才有远走他乡之举,今日王麟在原有刀法招式之中求变的举动,与之颇为相似。
或许世间诸事都是如此,没有能够当真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不易之理,只有各人根据不同的所思所想、所需所求,不断变化,方能如百花竞放,各有其美。
表弟王麟现下如此,自己这些年来又何尝不是这样?叶珏用碧蚺霜锋施展出来的枪术之所以能与众不同,也正是因为他先后向骠骑将军孟元敬、霍山侯杨君爱、燕德侯高白驹等人详细请教,聚众家长技,启自身神思,才能在日后凭借所学所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
他一边想着自己的过往,一边凝神瞧着表弟如今施展的招数,即使其中不少路数还需详加推敲才能成为定式,可他却不难看出,由于王麟的心思改动、变招换式,无意之间更加适应了长刀的特点,一改从前的端凝古朴之风,变得轻快灵活起来。
颔首之余,叶珏不禁出言提醒道:“兄弟,昔日外公创制王家刀法,原只是为了护身保命所用,一些招数未必全然适合以长刀施展,你既然有推陈出新之意,那便不妨索性大刀阔斧地多求变化,切记,只要能做到意气相合,那便正是得宜。”
王麟耳中听闻兄长所言,心里自然明白,所谓‘意气相合’,是说自己既想要发挥刀术之中的春秋二劲,便一定要符合其中要领,发挥春劲之时,自然应当有蓬勃奋进之念,发挥秋劲之时,便应当生起凌厉肃杀之心。
好景不长,在王麟纵跃移动、刀势纵横间,只是施展了不到五十招,他便觉得自己仿佛再不能令自己的招数符合春秋二劲的要领,心中所思,手上所用,都是逐渐滞涩了下来。
旁观者清,叶珏自然也能察觉得出表弟现在的困境,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表弟的天资有限,反而主动笑着点头道:“好啦好啦,这就已经不少啦!”
出言之余,叶珏心中雪亮,王麟如今的困境并不是因为他不适合用刀,也并非是因为他心中不曾领会春秋劲的大旨意,只是受年龄和见识的局限,短时间内不能自出机杼而已。
看着自家表弟收刀时面上神情变得有些低落,连带着周身的气浪光焰和寒铁断玉刀上的锋芒都好像暗淡了几分,叶珏不禁哈哈一笑道:“兄弟,难道你不知,改良刀法招式从来便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要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才能有所成就么?
“说一句兄弟或许不太乐意听的话,你如今不过是初通春秋两劲真意,加之年纪尚轻,临敌经验又少,想要就此推陈出新,岂能当真得偿所愿?
“不过这些事情都好解决,来日你我弟兄同到暨阳郡中,临阵对敌之时,你有的是时日仔细琢磨刀法招式,不必一定要在今天便有所结果。”
听到叶珏对自己如此说明,王麟的心思才从先前的滞涩中收回,随即应声道:“兄长,凡事宜早不宜迟,索性小弟今日便去禀明了双亲,兄长便叫上两位嫂子,咱们就此北去。”
叶珏笑容不改,摇头叹道:“真是孩子话,离家北行之事哪里便如此容易,只是一句话之间便要动身启程?你可要记得,日后身入军旅,首先便是诸事不得急躁,纵然十万火急,也要凝神静气才好。”
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