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珏和杨妙裳的先后所言确有其理,王麟虽然年纪尚轻,但也并非不知,更不会认为自己长兄等人此时心中所虑是多此一举。
不过王麟还是记起了那句焱朝民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这位少年想来,自家姑父与兄长,父子两人同在行伍,又是皆为将校,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能落后。
况这些日子以来,兄长在北疆与秦王殿下等人一同抗击北戎各部,颇有斩获,消息传到淮州,更是将各位将士说得神乎其神,似乎只要有他们在军中,敌人便不堪一击,绝难取胜。
从未亲入军中、身经战阵的王麟一时并没有想到,无论是叶珏这位兄长也好,还是焱朝军中其他将士也罢,他们所建立的功勋,都是用自己的血汗甚至是性命换来的。
很多时候,一旦踏上了某一条路,便再也没了退缩回头的机会,即便是此时身为将校的叶珏,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见过多少心怀壮志踏入疆场,最终却只能遗憾而归,甚至是丧身于草野之间的年轻人。
常言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因为明白投身军旅的诸多难处与凶险,叶珏等人才不想让王麟也走上这一条道路。
现在叶珏想起自己当年也曾经被很多人说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将门有种’,但如今的他虽然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还是那样奋不顾身、宁折不弯,但是面对自己的表弟,却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下定决心,赞成他和自己一样远赴北疆。
当此之时,叶珏有些体会到了外公当年面对舅父王景略之时的心情,或许表弟也曾经苦练武艺,甚至可能现下的修为并不在当初的王景略之下。可在叶珏眼里看来,自家这位兄弟还是一个孩子。
如果有可能,叶珏宁愿让自己去挡下所有的敌人,也不愿意王麟踏入杀人的战场。
再者,若非有过亲身经历,很多人都不会想到,军中诸事远没有自己脑海中臆测的那样简单,即便不曾自行与敌人交锋,也有可能因为其他原因受伤甚至死亡。
当然,在叶珏心中涌起这些念头的时候,他还不知道,目下身在暨阳城中的陈轩波便是如他适才所思的那样,虽然不曾与敌军争锋,却还是因故生死不知。
焱朝北疆,暨阳城中。
在众人的等待和关注下,陈轩波终于当真凭着自己,将白跃渊体内的无序真气容纳进了自己的经脉之中,让其安转无虞,只需加以调养和安歇,想来在半月之内即可尽复旧观。
但陈轩波自己可就没了如白跃渊这般的好运气,现在的他再也没了往日清癯儒雅的气质,浑身浴血,表情颇有狰狞之状,显然是因为体内不同种类的真气交相纠缠、震荡的原因。
所幸张嫣然到底是精于医道,眼见师兄情势不好,再也顾不得别事,一边紧紧抱着陈轩波,凝神感应其体内的状况,一边向秦王顾霄霆等人招呼道:“诸位快来帮忙,将他先抬到一间净室里,再若迟误,只怕还有变故。”
眼下陈轩波的体内水火两属真气交相缠杂,在经脉之中循环往复,循环相激,这等事情张嫣然还从未经历过,一时也想不起究竟应当用什么法子,才能助陈轩波平息体内的动荡。
好在陈轩波这些年来一直是勤修乐理,不知不觉间,体内真气积蓄甚厚,兼之水属真气长于灵活包容,现在虽然不足以完全压制、消弭自白跃渊经脉中抽拔而出的火属真气,但好在看来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之危。
如今身在暨阳城中的将校们,除霍无忌等人寥寥数人尚在军中操持一应事务外,几乎全数在此处,众人得了张嫣然的指示后,七手八脚地将陈轩波抬起,直奔距此最近的宅邸。
若是在焱朝其他州郡,这一群军中将校想要将一个不知生死的人抬进城中民宅,多半不能成功,就算是叫破了嗓子,也不见得有人会在同情之下开门迎入。
暨阳郡中的军民自然不同,众人这一片忙乱声起,甚为嘈杂,还不等他们想好到底要将陈轩波送到哪里,便已经有一些城中民众纷纷开门探看,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向日陈轩波曾为王景略、刘道和等人的助手,处理暨阳郡中民生诸事的施行,因此认得他的当地军民不在少数,瞧见是这位一向待人温和的小先生出了事,一些胆子大些的人甚至主动走上前去,探问详情。
自秦王等人屯扎在暨阳一线以来,对于各地流民都是一视同仁,还曾经分拨府库中积攒的各项物资,帮助军民重建家园,而陈轩波等人在落实许多政务之时,都曾亲力亲为,自然便与民众生了几分香火情。
待到人们知晓陈轩波是为了救助军中同袍方才落得如此情形,当下便有人叫道:“我这房子上梁那日,小陈先生还曾亲来帮忙照看,如今他既然伤势甚重,便是小人回报之时,赶紧将他抬到屋中,我们夫妻这就去烧水准备,先将他身上血迹擦拭干净再说。”
这些话在秦王顾霄霆等人听来,实是再正常不过,现在的暨阳城,都是军民一同建设而成,这条焱朝北境的防线,抵御外侮之时,除了依靠将士之力,也有民众的一份功劳。
当下诸人也顾不上客气,随即便将陈轩波抬到那人的家中,无论如何,总得要先行将其安置下来,再请张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