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云适才的询问并无甚特异之处,可陈轩波耳闻此言,面上神情变化,却很不自然。
周围的众人虽然都能瞧出陈轩波言行不同往日,到底还是未知底细,自然不好多说多问,只能静静等候他自行再出言,对各人详细说明内情。
其实按着暨阳城中诸将帅的性情和经历而言,自幼时便渐通音律、后来又多曾在人前显扬本事的陈轩波,可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最不怕紧张情绪的那一个人。
可他如今的神情却绝非如此,往常一贯的沉稳冷静和侃侃而谈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其抛诸脑后一般,尤其是在感觉到众人对自己投来的关注目光之后,更是显得十分拘谨。
顾霄霆本待不再细问,可想到自己与陈轩波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等神情反应,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解和好奇,随即出言问道:“轩波,目下身在此处的,都不算是外人,到底搬请此人有何为难之处,你不妨详细说来,大家群策群力,也许还会想出些办法。”
谁知陈轩波面上神情更为纠结,原本颇有儒雅清癯之气的一张面容上,五官竟似挤成一团,再也分拆不开,沉吟半晌,才缓缓出言道:“其实要搬请此人也未必是件难事。”
在场诸人心中原以为定是此人性格怪异,又不愿意与人为善,这才令陈轩波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但是听闻陈轩波后续所言,才知道并非如此。
倘使陈轩波刚开始便将一应事情和盘托出,无论其中到底有何为难之处,其他人都未必当真放在心上,然而就是他这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表现,更加让各人心中升起疑惑。
低头沉吟间,陈轩波暗自思忖,要是自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那么眼下的事情自然可以说与自己分毫无关,既然方才在不经意间透露了出来,再想要瞒着他人,那便势所不能。
惑然目光中,陈轩波到底还是做出了决定,轻咳一声,向众人低声道:“我心中想到的那位人选,年纪比我稍大一些,可论及拜师早晚,又是我的一位师妹……
“只因为她是女子之身,又从未经历过战阵,不好让其赶来暨阳、时常出入于行伍之间,更兼她自从出师以来,一向都是行踪不定,时至今日,就连我也不晓得她究竟身在何处,纵然有让其相助的心思,又应当从哪里寻起呢?”
顾霄霆听完陈轩波的叙述,点了点头笑道:“我以前却不晓得,原来你的师门之中,还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但令师水寒先生说起雅乐一道,自是独步天下,可要说起医术……”
陈轩波明白,这个问题是秦王替众人在问,毕竟经脉之伤非同寻常,可不是普通大夫能够调理转安的病症,如无高明的医术,即便亲身到此,终究也只能徒呼奈何、无能为力。
想到自己左右逃不过旁人详询,索性借着向秦王说明之机,将所有内情一发尽数阐明罢了,随即便道:“我这位师妹的医术可不是跟我师父所学,乃是自己家传的能耐,我不是杏林高手,不敢轻言高低,但她对于经脉损伤,确是有些应对之法。”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如今并不晓得自己那位师妹身在何处,纵然真想让其相助白跃渊,也一时无能为力,长叹一声,又道:“这光景我找她不到,即便将她说的有仓公之能也是枉然,诸位也就不必再问啦。”
按着一旁陈子云、夏侯和等人的心思,好歹要问出个可能的去向才好,但随即想到,这天下之大何其广阔,哪怕自己知道了大致方向,又能如何?这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得多。
陈轩波已经将自己所知情形尽数说出,面容逐渐恢复成平素的原样,目光扫处,环视周围,见众人的脸色或是仍有疑惑,或是颇有好奇,或是沉静平和,一时不知应当再说什么。
以他之所想来说,自己原也并未将这位同门师妹当做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只是现今既然已经言及于此,忽然就此打住,便显得自己方才所言尽是无用之语一般,故而陈轩波便想再说说自己的相关推测,以便众人另想法子。
然而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出言,便听得身后忽然一阵脚步响动,伴着急促的叫声传来:“报——南门外有一位少年,说是要进城来,寻陈轩波先生一会。”
此言一出,陈轩波随即按下了心中别的念头,暗觉怪异,想来自己并无相识之人身在附近,却为何会有人来寻自己会面?
而且时下暨阳一线的情形不同往日,正是焱朝与北戎的交战之处,寻常人又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赶来此地?难道便不怕兵荒马乱之际,非但见不到欲寻之人,反而将自己的大好性命送了?
心中不解之下,陈轩波随即问道:“前来寻我会面的那位少年有没有向你说明自己姓甚名谁?又可曾与你说起,他确实与我相识?”
那位传讯的兵卒先是一怔,继而便向其回答道:“来人只说自己姓章,与先生你有同门之谊,至于别的,便不曾提起些什么,如今那人还在城门处站着呢。”
闻听此言,愣怔之人便成了陈轩波自己,想昔日自己在师父高水寒门下学艺时,只有一位冼师兄和一位师妹,今日却从哪里又来了一位姓章的师弟,难不成是恩师又收了弟子么?
心思电转,忽然想起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