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朝北疆,暨阳城,北门外。
白跃渊和陈子云所部原共两千余人,因为已有两日光景的时间略做准备,故而经此一战总计也不过阵亡百余人、伤损数百人,参考焱朝立国以来其他以步战骑的实例,并不算失常。
虽是陈子云等人心中早有所料,但事情真有这等结果,又不免令人觉得此番北进立寨不成,很是可惜。
撤兵途中,先前曾经昏迷的白跃渊又复苏醒,艰难地转目环视周围,发觉麾下将士伤亡并不算大,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安心调息运气,自行修复体内受损的经脉。
不过他原本主修的便是火属经脉,体内真气也自与土、水、木等属性的真气不同,恢复起来难免慢些,更兼时下暨阳郡中无论哪一支兵马内都无高明的随军医士,纵然陈子云及其他将士对他的伤势甚为挂心,终究无法施以援手。
不过这一次北进作战,对于白跃渊、陈子云二人说来也有好处,那便是通过这一番事情,将士们心中对这两位少年主将渐生好感,对于他们的部署也都不再迟疑,凛然主动遵行。
尤其是陈子云,早先他闻名于军中,是因为一场惨烈的败仗,所以有不少将士都觉得此人只会空谈,不能实际用兵,直到守寨时陈子云身先士卒、部署得当,众人方才渐次信服。
这一份白跃渊、陈子云的最大收获,倒也印证了古人所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而白跃渊也好,陈子云也罢,虽然早就在心中猜测自己先行出兵,后路定然还有秦王等人派遣的接应后手,但他们谁也不曾想到,原来仓促之间真正赶到战场的,只是傅燮与夏侯和这两位年纪比自己更小的人。
当白跃渊、陈子云二将校率领各自麾下兵马安然后撤,傅燮与夏侯和两人也自剑胚岭而下,两处互不统属,分道而行,直至距暨阳城二十里处时,才在路上撞见,汇合一处。
到了此时,众人才明白,原来先前剑胚岭上的那阻敌之火,便是傅燮与夏侯和二人施放。
焱朝军中纲纪各不相同,但无论法令是否严苛,有一点却是不谋而合,那便是最重恩义。
今番白跃渊、陈子云及其麾下将士能安然自耶律逊宁手上撤回,并未过度折损,都可算得上是承了傅燮、夏侯和的情,故而各位将士对这两位少年也是颇为感激信服。
更有甚者,喜笑颜开之余,还向夏侯和讨教如何在两军交战之际,用好这等有奇兵之效的火攻,夏侯和本是纨绔性情,颇擅与人交际,面对诸多将士,自然更是如鱼得水。
后世有些史书作者对焱朝初年的诸位名将缺乏好感,所以往往称夏侯和是‘形如小猱’、‘性情不定’,却无法否认,在焱朝初年曾于秦王府中供职的将帅中,便是他最为平易近人。
眼看离暨阳郡北门越来越近,各位将士心中越来越是安定。
当此之时,有些人瞧着如今尚在运气调息,自行治疗经脉内伤的白跃渊叹道:“都说咱们行伍之人手中的刀剑都是用来杀人的,医者手上之刀是用来救人的,可我总觉得,若是咱们军中也能有些高明的医者在,想必白小哥现下便不必如此了。”
陈子云闻听此言,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答道:“这话说得不差,但是咱们急切之间又去哪里才能寻得见愿意随军征战的医者?
“即令如暨阳城中确然能用自己的内力为他人治疗伤势的那位王先生,只怕也多有分身乏术之感,不能每次都随着咱们将士一同决胜沙场。”
麾下将士均觉得陈子云所言有理,只有傅燮插口道:“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行伍之人如是,通晓医术之人也如此,待哪天咱们索性张榜出来,公开招揽医者进入军中就是。”
现下夏侯和正与几个伙长比比划划,陈述自己的掌心雷到底威力如何,说得口沫横飞,百忙之中听见傅燮之言,却随即转头截口道:“傅同年,这件事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须知一般人若能专精一技,终于出类拔萃,便已然算是很不容易,那些医者往往孜孜兀兀于岐黄,哪里还能分出时间习学武艺?你让他们也如将士们一样身在行伍,只怕一场大战下来,还不等他们救得几个人的性命,便要先自受伤、阵亡了。
“况医家中人往往会觉得咱们这些出没于沙场之间的人乃是狠心之辈,专司害人性命,与他们的悬壶济世大相径庭,不来对咱们口诛笔伐已是难能,又岂会如此好心地前来相助?”
“再者,医术一道博大精深,普通人穷其一生,也未必就能于中有所成就,咱们若是招揽一群老先生,难免不利于行军作战,可若是招揽来一群年轻的医道中人,又难免技艺不精。”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傅燮问道:“傅同年,假若今日受伤的不是白小哥,而是我夏侯和,你敢将我送到一位研习医道不过数载年轻人手上,让他为我治疗伤痛么?”
傅燮闻言一怔,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之意,想要说敢,却又放心不下,想要说不敢,却又不知究竟应当从何处说起。
众将士彼此谈论间,脚下不停,这一段路途也已经快要结束,但在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心里,却觉得行至暨阳的道路容易走完,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