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之余,顾霄霆对此事还是不甚放心,修筑新寨一事既绝不至成功,可又应当让自己秦王府中诸人与尚在暨阳城内外屯扎的霍山侯杨君爱、岳万里、夏侯和等人中的哪个去办?
脑海中的念头此来彼去,顾霄霆忽然想起那位此前尚未得到相应惩处的败军之将陈子云,也许这等事情,只有让他前去,才是最好的人选。
并非是秦王有意坑害陈子云,只因为目下叶珏、刘道和等人不在暨阳,而如杨君爱、王景略、岳万里等人都是身有其职,等闲走动不开,若不教陈子云前去,则一时无人能当此任。
只是想到自己下此号令自然容易,可对于陈子云而言,将要面对的却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这件事原不难推演,无论暨阳城中分出谁人北进修筑新寨,现在北宁一线的北戎各部都不会坐视,一旦兴兵前来,莫说一个陈子云,便是自己亲往,只怕也难抵御人多势众的敌军。
王景略像是看出了顾霄霆的担忧,又复言道:“殿下,陛下这道圣旨之中,只是让我等分兵筑寨,但具体让多少兵马前往,却并未有所规定。
“既如此,何不索性大张旗鼓,号称全军上阵,誓要一步一步地将营垒修到北宁城下?”
顾霄霆闻言先是一怔:“全军上阵?”随即便想到,按照王景略方才之言,这只不过是‘号称’而已,实则派出多少将士民夫,只有暨阳城中相关主事之人方才晓得。
若敌人不知虚实,则必然不会轻举妄动,倘真大起诸部兵马前来毁寨,自己等人便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力图重现当日会战完颜宗辅与耶律川的场景。
若城内果有敌军细作将实情传送到北宁郡中,敌军分兵而出,只要己方应对得当,则未见得真能对筑寨诸人造成多大损伤。
要是敌军孤注一掷,趁焱军拨兵筑寨,力量稍显分散之机,全军突袭暨阳城,那么自己凭借这一座暨阳城和城外星罗棋布的堡寨作为根基,定然能教敌军讨不到便宜。
思绪至此,顾霄霆脸上再无犹疑、担忧神色,便要点头开口、同意王景略所说的方案。
事有凑巧,就在他即将出言允准王景略所请之时,忽然有巡府亲卫将士来报,说陈子云和白头灶二人现在府门外,想要求见秦王殿下,言有要事相商。
依焱朝成规而言,陈子云不过是一位败军之将,军中许多人都因为前番战败而瞧他不起,而白跃渊的本事虽然超乎常人,又是白车骑的族侄,但毕竟只是一位头灶,职位卑微,无权要求面见秦王。
可自从顾霄霆等人主持暨阳大局之后,素日里便将这一条规矩视如无物,反而提倡‘唯才录用,纵贩夫走卒亦能超擢’,故而即便此时已是深夜,将士们也都不敢怠慢。
这般变化对于他人而言自然算是一件好事,可对于顾霄霆自己来说,却不见得如此,自从有此令下,顾霄霆平日间要处理的事情逐渐增加,就是到了夜间安歇之时,也未必能睡一个安稳觉。
现下如是只有陈子云一人前来,无论顾霄霆本人也好,还是王景略、陈轩波、傅燮三人也罢,难免都会因此怀疑这位败军之将是否还在秦王身边安插了眼线。
但目今却是有白跃渊与他一同到来,便让众人生不起这个念头来,毕竟这位白家小哥虽只是一位军中出身的头灶,到底算是家学渊源,能够在两军对峙之际瞧出敌军破绽也未可知。
诸人对视,交换意见,顾霄霆首先点了点头,出口应道:“既然有跃渊同来,想必是当真确有重要之事上报,我等不可怠慢,还是先请二人到此,再详细询问罢。”
在场众人中,傅燮年纪最小,自幼又是出身贫寒,自来便认为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位陈子云到底是出身于太子的青麟宫中,又与魏元昌情形不同,至少目前秦王不可全心相信此人。
故而出口便道:“师兄,那陈子云恐怕至今和咱们还不是一路人,不是小弟心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待此人,可不能像如白跃渊兄长一般看待。”
在他心中,其实还有一句话并未说出,那便是白跃渊虽仅仅是个头灶,但他一身本事却是众人亲眼目睹,当日无论是将烹饪与军略联系起来、说得头头是道还是气刀一起便教慕容玄恭不得不认输,都可见其人确有才勇。
常言说得好,‘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这等人若是长久地与陈子云之辈混迹在一处,只怕会受其影响,染上纸上谈兵的毛病,对其将来的发展大有不利。
不过白跃渊与傅燮自己没什么交情,他与何人相交,和自己也并无什么干系,故而傅燮只是将这等言语藏在心里,未曾说出口来。
倒是顾霄霆似乎看出自己这位师弟的神情之中带有些不豫之色,不禁笑道:“好啦,我自然知道轻重利害,这一次咱们既要大张旗鼓地分拨兵马北进筑寨,那便少不得还有用陈子云之处,一会你可不要给人家闹得下不来台呀。”
顿了顿,又道:“虽然古语有云‘蓬在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但是也有些人能够在挚友良朋的引导之下重回正途,陈子云本不是蠢笨之人,我倒以为他未必真是无可救药。”
陈子云、白跃渊二人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