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妙裳的声音很是特别,至少在叶珏耳中听来。她的声音虽略带沙哑,但别有一番动人之处,言语之间,往往让人觉得那声音之中仿佛浓稠的蜜糖一般。
可适才她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却让叶珏不知应当如何答对才好,毕竟无论那声‘上将军’是从何而得,他对秦王如此称呼,摆明了自己便是秦王府的铁杆心腹,旁人一闻即知。
望着叶珏有些为难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杨妙裳忽而一笑,续道:“好啦,你就是不告诉我这称呼的含义,我也知道你现下的心思,只要你记得不要在旁人面前这般称呼就好。”
叶珏听她这般说,倒不好即刻详细解释,只好伸手示意,让两位姑娘随自己一同入府。今日在门首轮值的卫士正是横冲都麾下将士,见是叶珏、林馨宁二人到此,也并未阻拦。
虽然暨阳郡乃是焱朝北境枢纽之一,地理位置很是重要,但此地原有的郡守府并不算大,甚至及不上淮州郡守府的一半。所幸此刻在暨阳郡中的文武臣僚人数不多,秦王顾霄霆也并非是贪图享乐之人,自入城以来,也只是随遇而安。
与叶珏、林馨宁二人不同,今番还是杨妙裳此生第一次来到暨阳郡守府之中,秋波流转之际,自然要好生察看一下府中的形势与布置,按着她心中所想,自己今后应时常出入其间。
不过这一座郡守府现下的模样倒是让她心中略有失望,不仅占地不大,且府内装饰很是简单,院中除了三五个石凳、一张石案、几株花木之外,竟是再无别物。
况北境素来被称为苦寒之地,如今又正当隆冬时节,府中的花木自然也无多少生机,倒是其中一棵树下散落了些枯枝,当此之时,也不知这一棵树到底是死还是活。
见府中实在无甚景致可以赏玩,杨妙裳的美目不禁再次转向叶珏,张口问道:“君镝,难道秦王、霍山侯以至于你等,如今便是在这样的地方议事秉政的么?”
叶珏向来并不关心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否真有嘉木鲜花,也不在乎自己所居之处是否金碧辉煌,听闻杨妙裳如此相问,心中未曾多想,只是点头应道:“便是如此。”
杨妙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此地到底是一郡之中枢,自己倒也不好妄加评论,况既是秦王顾霄霆等人都不以为意,自己又何苦强要出头,非要在此指点江山一番?
也正因这座郡守府不大,三人一前二后,很快便已经来到了正厅之外,叶珏方欲吐气开声,报名而进,耳廓微动,忽然听得厅中传来几句争吵之声,只是出声的人并未当真恼怒,知道压低嗓音,是以自己也听不太清究竟是什么言语。
只是随着声音的传来,叶珏与杨妙裳、林馨宁二女都是不约而同地停足驻步,凝神细听。
三人静立原地,只听得房中声音并不十分激烈,可以辨出“以正合,以奇胜”、“战法需随事而动、观时制变”等词句,只是厅中人到底有什么争端,却是实在难以推测。
叶珏原本便是郡守府中的常客,又是现下暨阳驻军的主将之一,如今到了郡守府正厅之前,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及,既然自己站在外面分辨不清,那便索性进去再说。
想到这里,他随即吐气开声道:“上将军可在厅中么?君镝携同杨妙裳、林馨宁求见。”
不知怎的,随着他这一句言语传开,郡守府正厅之中的争辩之声竟是戛然而止,叶珏不知端的,心中疑惑,倒是林馨宁在旁悄声提醒了一句:“想必是岳将军等人在其中。”
叶珏闻言猛醒,方才厅中的争辩说不得便与即将到来的军争演武有关,自己身为一方主将,自然不能暗中将假想敌的部署方略全然听了去,否则这场军争演武却还有什么意趣?
果然,正厅之中不过安静了片时,便即先后传出了两个声音。
最先传来的是秦王顾霄霆之声:“君镝,既是已然到了门前,为何不直接进来,你我之间既是军中同袍,又是一府之人,还用得着这般虚应故事么?”
还不待叶珏出言回答,第二个声音随即也传到叶珏耳中,果然便是新任云麾将军、五营都统制岳万里的声音:“君镝贤弟,你来了几时了?方才我等所言,又已经被你听了多少去?”
叶珏听这两个声音接连而至,倒也不觉得有何意外之处,只是张口应道:“上将军,论及交情,在下随你的时日可更长些,论及公正,你可也不能在背后帮着我的假想敌出谋划策。”
言语声中,三人便即先后进入到郡守府正厅之中。
暨阳郡地处北疆,而方今又为隆冬之际,自然天时短些,几人身在外面之时尚不觉得日光昏暗,但进得正厅,便觉眼前随之暗淡了许多,还好屋中自有灯烛,倒也并不影响视物。
叶珏目光扫处,但见如今身在这暨阳郡郡守府正厅之中的,有坐在主位的秦王顾霄霆,列坐左右的还有王景略、岳万里、陈轩波、傅燮四人,至于霍山侯杨君爱等人此时应是自有其事,并不在此。
而厅中诸人目光到处,倒都不以叶珏为焦点,反而对跟在他身后的这位此前从未见过的女子多瞧了几眼。
方才众人听得叶珏之言,知道这位新见的姑娘想必便是他所说的淮州杨妙裳,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