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的暨阳郡,风貌与焱朝帝都颇为不同,苍劲的朔风势如潮水,倏起倏落,令人捉摸不定,却又吹得人深觉寒意。
身在暨阳一线的秦王顾霄霆、霍山侯杨君爱也好,乃至于各人麾下的炽焰军将士也罢,大多来自于内地,于他们而言,所谓的北疆为苦寒之地,原本也不过只是一句过耳之言罢了。
可现今彼等屯驻于此,有了亲身之感,这才真正明白,原来北疆的风霜不比他处,有些时候若不注意,当真能给诸人带来真切的伤害。
所幸如今暨阳郡中有刘道和、王景略二人维持物资周转,在暨阳郡所属军民经历了与北戎的激烈一战之后,便将一应冬日应有的棉衣、粮食、干肉、咸鱼等物分配了下来。
其实若论刘道和与王景略二人,他们胸中之才学原本不分轩轾,对于治理民生之道,也都是个中翘楚,但终究王景略久在北疆,更为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做起事情来,不免往往比刘道和更为妥帖一些。
顾霄霆似是心中也存了比较之意,提出以王景略会同傅燮主掌城外屯驻军民,而以刘道和带同夏侯和主掌城内生计,陈轩波则居中策应协调,要让刘、王二人争出一个上下高低。
对于这等安排,无论是王景略还是刘道和都无异议,况此前这两位一个是常年独居,不能合众,一个是多时枯守,无机展才,如今能有用武之地,心中都是极为高兴。
偏生日前秦王顾霄霆与霍山侯杨君爱又联名签发了一道正令,要在五日之后展开一场军争演武,两支参与比试的兵马,一是叶珏所部的横冲都,一是岳万里麾下方甫招募的新军。
此时虽然已是隆冬时节,但这封正令一经公布,便引起了暨阳军民的热情,仿佛是在这寒风凛冽的天气里点燃了一个大火堆,让人心生向往之意,都盼着好生瞧瞧热闹。
一时之间,却忙坏了王景略、刘道和、陈轩波等人,这一遭虽为军中演武,但对于各项物资的配给、军辎的遴选,却都要按照战时的标准,就连给予所征调民夫的补助,也是如此。
饶是暨阳郡原为焱朝北疆枢纽,府库之中历年囤积甚多,经过这几日流水也似的分派,却也有肉眼可见的消耗。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霍无忌此刻心中所想,便是要抓住这次机会,自己与叶珏相比,无论是年纪还是能耐,都是相去不远,然而叶珏目下已能独领一都兵马,自己却还是白身。
倘若自己能够在这次军争演武之中崭露头角,当日父母所言,让自己投身军旅、以期功业,那便不是一句虚言。
纵使如今暨阳郡的日后日渐寒冷,在霍无忌心中,却仿佛有一簇燃烧着的火苗,正借着如今冬日的劲风,在不断地飘摇升腾,终可望有燎原之势,成冲天之焰。
暨阳郡的其他军民虽不能亲身参与这次军争演武,但他们却不免也从城内外的参战各部将士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战争之前的肃杀与热切,这种感觉无以形状,但让他们心有期许。
当是时,仿佛笼罩在暨阳郡的风云也感受到了那种肃然之意,聚合离散、升腾飞举之间,竟也有些凛然肃杀之意。
在焱朝民间中,有些人据说身有‘望气’的本事,能够从天地之间的风云变化瞧出事件的变化,甚至能从一个人的行动周转之际,看出他的一生兴衰荣辱。如今暨阳郡中通晓望气的人感受着起承转合、流变不断的风云,都说那是战云初起之相,预示着劲旅之争。
民间既然有此传言,暨阳郡中的许多军民自然对这次军争演武更多了几分期待与盼望。
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血与火交织的战场距离他们还是太远,可能终其一生都未必得见,而这一次军争演武却不同,根据顾霄霆与杨君爱先前所发之令,暨阳军民如有闲暇,可自行到战场附近的丘陵之上俯瞰两军相竞。
也正因如此,这道正令一下,暨阳郡中便有不少平日立摊售卖饮食的商贩便纷纷先行去划定的演武场地附近选择自己的摊位所在地,一时之间,竟是蔚然成风,让暨阳郡内外更添了几分热闹景象。
自古以来,得知战云初起的人们,往往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甚少有主动迎上前去,还想要在其中赚的一笔利润的。
可如今秦王主政暨阳,竟然能给此地民众带来如许变化,让他们并不畏惧军争,也不再闻战云之名而不安,甚至趋之若鹜,倒算得上是一个不常见的变化。
其实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秦王等人平素治民理政甚得人心,更兼已然在此前对阵北戎各部的战事中打出了声威,也让暨阳郡内外的军民对驻扎在此地的焱军将士有了信赖和肯定。
若非如此,他们又岂会闻战而不惊、知争而不乱,短短月余之间,便生出如此变化来?
民谚有云:“劝君不必勒金石,路上行人口似碑”,想来大致说的便是如此情状了罢。
当然,秦王等人实在也应当感谢身在帝都的焱朝太子顾霄清,若不是他当日传来教令,让彼等主动出战迎击北戎,想来无论是顾霄霆也好,还是杨君爱等人也罢,都未必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便获得民众这般的认可和接受。
再者,如今的暨阳郡中尚有刘道和与王景略二人主持民生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