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忌的性子向来以严肃端方为主,然而或许是家风传承之故,他自小便对武事有着近乎与生俱来的喜爱。
想当初其父霍擎天虽为帝都小吏,但却是爱武近痴,终成一代高手名家;而现下的霍无忌也与之一般,只不过他并非只爱武艺招式,对各种兵法军略也颇为看重。
昔年霍无忌刚满六岁,便被其父要求就此每日习武,可他当时却说:“我想一个人的武艺即便再好,也不过敌十人百人,纵然是绝顶高手,怕也挡不得千人夹击,是以欲学万人敌。”
有此一言,无论是霍擎天,还是连山长公主,都不免因之而惊讶,为了要满足儿子‘学万人敌’的愿望,不惜先后花费重金,为他延请名师,学习一应兵法韬略,直至于今。
按理说霍无忌目下并非焱军中人,一应兵事自应无其置喙余地,但顾霄霆知道这位表弟自小心中所爱便在于此,而其所学只怕尚要胜过一般将领,故而想要让他一同参与议论。
自然,时下军中诸将校中,难免也有人以为这位秦王的表弟,说不得便是如此前的陈子云那样,虽然也有才名在外,但一战之下,便成了绣花枕头一般的草包。
不过想到这位少年好歹也是秦王殿下的亲戚,自己若是果然将这等心中猜测宣之于口,那么自己今日或许要落得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再者,各人心中又想到此前与陈子云相见时,无论是秦王殿下也好,还是叶珏等人也罢,对其似乎并不十分看重,而如今却对这位少年态度不同,只怕他所能远胜陈子云,当真有参议军事之能,也未可知。
各人心中猜疑不定之际,倒也不曾质疑秦王此时对霍无忌的邀请是否中规合理,而在四周围观焱军得胜归来的军民人等,则更无心思胆量去与顾霄霆等人探讨是否应当邀约。
霍无忌见表兄适才言语之中意思甚明,更兼自己确是对今番焱朝与北戎之战颇有兴趣,若是只在此地军民中略作打探,毕竟不如直接去问秦王等人来的准确翔实。
想到这里。霍无忌当即与叶珏携手揽腕,同至焱军行列之中,令人可发一笑的是,即便在如此时分,叶珏应付霍无忌之余,还不忘了目光流转,向林馨宁示意,让她也跟自己同行。
不过在此刻霍无忌心中,这一行除了自己确喜军略,想要在表兄处询问备细之外,其实还有一件大事,想要在秦王面前领教明白。
只是眼下人多口杂,并非诉说心腹事情的所在,霍无忌并未将之随意说出,不过鲜言寡语,随众而行,便也罢了。
随着焱军各部的逐渐开进,不过半个时辰,身在最前的秦王等人便已深入暨阳城中,周遭再无军民人等在旁围观。顾霄霆似乎是无意之间出言询问:“表弟,你向来都在帝都之中,却如何得了闲暇,竟是来到这北疆暨阳,敢莫是专程来瞧为兄的么?”
霍无忌在马上神色不变,略一沉吟,随即应道:“那倒不是,只因家父日前教训小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是成日在家中习武,始终不似出门在外,或有实战经验可得’,故而小弟这才出了帝都,一路北行,直到此地。”
顾霄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表弟是何时到得暨阳城?怎么不去城中郡守府处寻我一遭,即便找我不见,毕竟城中还有你陵阳表妹在此,你与她一会,却也不错。”
霍无忌似是早想到秦王有此一问,不假思索道:“表兄差了,小弟此来并非是为了攀扯亲戚朋友,只是为了自行历练而已,别说事先不知瑱表妹在此,便是知道,也不能无故寻她。”
听了自家表弟的这个回答,顾霄霆心中雪亮,暗中默道:“我这个表弟毕竟还是年轻,又是生性率真,不会扯谎,他此行必然别有所图,只是不想在这里同我叙说备细,故而才如此应答,其实他方才的对答,已经是将自己供出来啦!”
其实这道理并不难明白,倘若霍无忌当真如自己所言,要外出历练,那么焱朝天下,九州三十八郡,哪里去不得,为何单单要一路北上而至暨阳?
即便他当真是兴之所至,自行前来,自己北上之事按说应当早已被他知晓,他如真是初到此间,不知详情,无论如何,也应当在城中寻访自己一遭,总不至于不来与自己相见。
况陵阳公主顾瑱此时身在城中,霍无忌若是正常入城,却又如何瞒得过她的耳目,以至于互相不知行踪?
而且他方才说得好听,什么‘此来并非是为了攀扯亲戚朋友’,果然如他所说,那么今日他又何必在人群之中出声引起叶珏和自己的注意?
只不过顾霄霆心中随即想到,自己这个表弟毕竟年纪尚小,如今又是当着军中诸位将校,自己要是直言点破他的漏洞,少年人多少总是爱面子,万一局促之下闹得不欢乐,反为不美。
心念及此,虽是自己心中已然明白霍无忌此时之言必然不尽不实,但顾霄霆却做出了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连连点头,甚至出言附和道:“姑父之言不差,少年之人总是应当多历练一番的。”
一路无话,众人纷纷前行,此时除了叶珏还是侧坐雕鞍,一只手将林馨宁揽在自己怀中,不时用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向其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沙场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