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据秦王顾霄霆所知,自己麾下的叶珏与越朗二人交情非比寻常,入秦王府任职以来也是从无争端,甚至还曾被燕德侯高白驹戏称为‘此两子之情,类我与杨兄弟,而骁果则未必能过之’,足可见他们的情谊之深。
但如今在顾霄霆眼中看来,则是罕见地发生了观念上的分歧,自己目光到处,叶珏对自己摇了摇头,而越朗则是略一迟疑,继而对自己点了点头。
若是旁人,见了叶珏、越朗二人或是摇头、或是点头,心中未必能即时明白彼等之意,可顾霄霆与他们相处日久,自然能够知晓他们如今想要表达的意思。
说起来此事既怪不得叶珏,也怪不得越朗,二人之所以态度不同,只是因为他们心中所重者并不一致,故而如今才会在这同一件事情上有着不同的倾向。
须知叶珏之父乃是当朝大将军叶瓒,自小便随在军旅之中长大,平日所见者大多也是军中人物。而行军作战,首重纪律,若有相违,则不能战必胜,攻必克,自然就不能成其功业。
正因如此,叶珏尚在幼年之时,便能将军中十七禁令、五十四斩铭记于心,背的滚瓜烂熟,平日行事也绝不违背。
今日在他想来,无论陈子云胸中有多少才学,也不管陈子云当初抛军而逃之时心中到底作何想法,更不提现今陈子云是否已有悔意,既然身入军中为将校,敢犯军法则必要惩处。
适才秦王举目望向自己,叶珏此前本就瞧不上陈子云,加之其初次领军出战,便即私自逃离,致使前锋军数千将士伤亡惨重,几无生还之人,这等人若不将之除去,焉知日后军中没有敢于效仿的后来者?
再者,陈子云其人本来便是太子青麟宫中的属官,虽是向日声名不显,可谁又能晓得此人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纵然他胸中当真颇有才学,但秦王若真将其轻轻放过,谁又能担保今日的心软不会成为将来的开门揖盗?
与叶珏所想不同,越朗心中所念,乃是秦王初至北疆,根基不稳,当务之急便是收揽人才,以为己用,陈子云身犯军法当然是罪由自身,可若能借此机会以恩收其心,总比白白斩杀了他要好的多。
况陈子云本为太子宫中人,今番能够自行统兵而至暨阳,足见太子也并非全然不会看重于他,今日杀了陈子云容易,来日万一太子借此发难,与秦王再起冲突,又当如何应对?
而叶珏与越朗心中所想,顾霄霆心中也并非没有想到,只是觉得各有利弊,难以取舍决断,这才想先看二人之意。却不料自己目光到处,连一向同心合意的他们,竟是也所见不一。
心思转处,秦王又看向帐中其他诸人,却见彼等众人也是各持所见,莫衷一是,若是放任他们为之争论不休,只怕便是吵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得出一个统一的结果。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帐中言语不休之时,门帘开处,慕容玄恭与陈子云二人已然走了进来,上前几步,各自向秦王顾霄霆施礼参拜。
帐内诸人原本为如何处置陈子云一事议论未已,但当他真的进入帐中,各人不由得纷纷停下话头,随即目光各异,朝向陈子云看去。
各人眼中所见,此时的陈子云的神态气度已远与当日他初到暨阳郡之时不同。
想他人昔日初见时,陈子云虽是身上征尘遍布,神色间疲态尽显,但面上神情却不免自有一股骄傲之色,想来是自视甚高,心中自恃其能之故。
但如今所见,陈子云蓬头垢面,身上鲜血、灰尘都是甚多自不必多言,就连往日他目光中神采与面上的骄傲神色都荡然无存,众人瞩目之下,竟是见他人如枯槁,再无当日之状。
见其进入帐中,秦王顾霄霆虽也惊异于陈子云在短短数日之间便有如此变化,但口中轻咳一声,只是问道:“原前锋主将陈子云,方才闻听你到此,众人对你此前所为各有所见,但不知道你自己却做何想?”
顾霄霆目下所言并非疾言厉色,又非粗声大气,但陈子云闻听秦王如此相问,心中想起自己当初所为,竟是几乎在瞬间便面红过耳,脸上更有惶恐之色,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慕容玄恭恍若不觉,自顾自地向秦王拱手道:“殿下,当日你交给我的活计我都做完啦,特来交令,只是可惜那完颜宗辅确不是等闲之辈,我杀他不得,倒是一件憾事。”
依焱朝礼法规矩看来,慕容玄恭方才对秦王的言语未免过于随意,但顾霄霆却仿佛是对此事司空见惯,并不以为怪,只是微微颔首,应道:“辛苦你跑这一遭,来日再与北戎对阵之时,必然让你去做这个先锋。”
慕容玄恭听闻秦王如此回复,面上喜色浮动,张口便要称谢,只是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转眼往叶珏处瞧了一眼,又道:“殿下,先锋之职我瞧着就不必了,叶少将军本事不在我之下,那是不必换人的。”
顾霄霆先是又向慕容玄恭点了点头,继而目光回转,又看向陈子云,续道:“诸将校之中,有人主张杀了你以儆效尤,也有人觉得此时应当放你一马,让你戴罪立功,可不知你自己想来,本王应当对你如何处置?”
帐上众人听秦王旧话重提,又将话题转回到了陈子云身上,话中之意,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