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万里当然不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当他回思往事的时候,还会再次想起今日初见横冲都精兵时心中所思,也还会在想起如今满腔的羡艳之情。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然是按照自己所想,亲手调训出了一支勇猛果敢或许还要更甚于横冲都的强兵劲旅,而那时自己已经不是现下的自己,叶珏也已经不再是现下的叶珏。
不过今时今日的岳万里,自然不能未卜先知,明了所想之事在日后究竟如何发展,他现在对横冲都的好奇与感叹,也不过只是情随事动,并无争强好胜之心。
对于现在的岳万里而言,如何引领焱军将士冲阵才是他要考虑的第一要务。
毕竟此时北戎之兵到底多于焱军数倍,纵然自己与叶珏武艺超群,而麾下将士之悍勇亦过于敌军,可若是不能完美地发挥自身所长、冲散敌军阵势,那么随之而来的,便可能是灭顶之灾。
银光如雪,锋刃如冰,素电虬龙枪纵横捭阖间,已经不知有多少北戎将士为其所伤,可眼下敌军各部也是倾尽全力,想要将焱军锋芒遏住,毕竟在彼等看来,只要能够使焱军不得再进,便未尝没有反败为胜之机。
然而在这征尘四起、血肉横飞、而又变故丛生的战场上,有些事情的发生实难为常人所能预料,正如现下的耶律川,便从未想到自己会被叶珏一步一步拖向深渊。
就在岳万里排众而出,当先冲阵杀敌,数千横冲都将士随之与敌军交战、生死相搏的时候,叶珏与耶律川的这一场厮杀,终于还是分出了胜负。
二人前后相斗已逾百合,而叶珏自从解开心中桎梏后,枪法路数又恢复到了从前那般悍不畏死、力求尽快杀伤敌人的状态中。
随着碧蚺霜锋上青芒如虹、碧焰鼓舞,叶珏周身真气蓬然怒放,映着万里长空,整个人便如一簇绿色光影,形如鬼魅,在耶律川周围不断飘忽闪耀。
若单只是速度奇快,耶律川纵然其中一臂不甚灵便,可也未必就能在百招之后便呈败象,但不知为何,从叶珏长枪上不断传来的劲道却是越来越强,其中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更是越来越盛,直教耶律川无心恋战。
且双枪一旦使动开来,两手往往要分别用出不同招数,极难做到同进同退,同避同迎,力分则弱乃是世间常理,即使耶律川曾被他人誉为天下第二双枪,却也无力改变这等事实。
虽然在耶律川的咬牙坚持之下,黑纹锯矛携裹紫电明雷,交锋之时进退神速,往往令人目不暇接,但叶珏心中明白,无论耶律川如何变招,自己总是稳持先手,便足以克敌制胜。
面对倏进倏退的双枪和覆于其上耀人眼目的紫气,叶珏虽是招数凶狠,可心中却并未急躁不堪,只是看准了耶律川双枪来路,以静制动,以拙胜巧,一枪重似一枪地向其攻去。
二人真气修为都是不同寻常,每一次兵刃相交,每一次真气交相撞击,往往能引发尖锐的爆鸣声,就在诡异凄厉的声音中,两般兵器互相纠缠,双方真气交叠迸爆,就此拆分不开。
但叶珏心无旁骛之下,从其枪上传来的劲道一次大似一次,一招强过一招,单以此而言,不要说耶律川如今受伤尚未痊愈,便是他现今神完气足,只怕也不能尽数将之接下。
终于,在交手百余回合之后,耶律川终于再难支撑,随着叶珏真气再一次轰然怒放,碧蚺霜锋上青焰高涨,铿然声中,黑纹锯矛再难将其攻势封堵在外,只得不由自主地左右一分。
气浪翻涌,光浪迸炸,二人的真气如同水波,一圈圈地就此扩散而去,终于消散无形。
被叶珏这般如狂风骤雨地不断相攻,若换了一般人物,只怕当即便要吐血飞退,再不回顾,但耶律川虽喉间腥甜翻涌,眼前阵阵发黑,却是硬生生将之咽下,说什么也不肯在叶珏面前示弱。
饶是如此,他也晓得自己即便再能逞强,目下终究也不是叶珏之敌手,故而只好趁势败归,企图先回本阵,再想办法。
可惜的是,既与叶珏缠斗良久,耶律川的全副心神都不得不放在对手身上,一直无暇细看两军情势,如今他终于脱身,可是当他抬眼望去,却见此时北戎阵势已然被焱军精锐冲的不复当初、散乱不堪。
其实这也怪不得耶律川,民谚有云:兵败如山倒,虽是村言俚语,却也是据实而言,更兼此时与北戎各部相搏的乃是焱军精锐,自不是这些北戎将士所能够轻易应付的。
何况留在阵中的完颜宗辅浑身伤痛,难以忍受,即令维持自己的神志清醒都是殊为不易,又如何能在此时安然指挥将士,与横冲都这等敌军精锐相抗?
北戎兵马人数较多,原本可算得是一个优势所在,但如今交战落败,全军溃退之际,这最初的优势便转而成了劣势,在败军离散之下,纵然其中也有些人不愿就此退却,可被自家败兵裹卷,反而不易听从主将号召,迅速做出反应。
这一败如同山倾,颓然之势急切之间再难挽回,纵然耶律川一望之下,双目睚眦欲裂,口中呼喝连声,却也在不能挽回所部兵马同仇敌忾之心,再度重整阵型。
他心中又是无奈,又是焦躁,然而当此之时,耶律川已然无从下手,只好策马先向阵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