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在寒冬,叶珏所部自暨阳而至此地,其间数日之中,自然已经是亲历了风霜之苦,现下身处林间,好歹要比屯扎在旷野舒适一些。
但等到他们细听被俘的北戎将士各自陈述北宁郡一线的防务之后,心中却仿佛更增了几分寒意。就连平素刚强的叶珏自己,也不由得在暗中对自己说:“幸亏不曾一时性起,兵马到日即刻进击,眼下北宁郡一线的情形,实在要比此前所想,布置得更为细密。”
原来完颜宗辅等人自那日退守北宁郡之时,便曾默许自家将士抄掠所到之地,虽然此举甚失民心,但北宁郡一线原为焱朝之地,所居之人多为焱朝军民,北戎之兵本属外邦,自然也就谈不上顾忌此事。
虽然其间也难免有如慕容氏族这般,原为北戎之民,而被北戎之兵劫杀,以至于如今不得已归附焱朝的例子,但是就总体而言,确是对北戎国内影响不大。
况经过北戎将士这般抄掠,军中各项物资均已得到了大量补充,甚至此时算来,完颜宗辅等人所部有的辎重,竟是要比被杨君爱等人突袭之前的数量更多。
有鉴于此,完颜宗辅自然更无惧怕,将北戎近三万将士分别布置于北宁城中、金陵川大寨,以及飞蛇峡、飞蛇原等地。除此以外,经耶律川提醒,北戎各军又轮流出动游骑哨探,在自飞蛇原而至银陵川诸地每日探查,确保焱朝各军靠近之时能提前准备。
如是过了一月有余,北戎军中更多了一种声音,那便是还要扩大游骑的活动范围,一者能在更早发现焱军动向,二者也可多行抄掠之事。就如今日贺重宝所领的这百余北戎兵马,便是存了这个心思,方才能来到此地,与叶珏所部迎面撞上。
适才一战,叶珏所部虽然取得了胜利,但若是小胜即骄,事先不多做预备,只怕日后便要因此而大吃苦头。
除此之外,北戎被俘之兵还透露出了另外一个消息,便是完颜宗辅日前已经发书向大狼主求援,虽尚不知彼等是否再出援军,但此事也不得不防。
叶珏听完被俘之兵的陈述,面色逐渐转为凝重,盖因北宁郡一线原属焱朝边防重地,十余年来在此兴建的攻防设施为数不少,若是迁延日久,则必然尽为北戎所用,到了那时,若是再想要重夺北宁郡等地,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叶珏扭身对亲卫问道:“算计路程,上将军等人的大军,何时才能到达我部所在附近?”
亲卫们互相验证推算确认之后,方才躬身答道:“少将军,大军行动不比小股部队突袭,只怕最快也要等到后日方能到来。”
那些被俘的北戎将士不知叶珏口中的所谓‘上将军’便是焱朝秦王顾霄霆,还以为是焱朝之中的哪一位名将此刻正在率领大军往这里赶来,一时心中都是又惊又怕。
原来根据焱朝规制,将官本有上将、中将、末将之分,征战之时,能被称‘上将军’者,麾下最少也当有数万之众。各北戎俘虏此时听闻叶珏所部不过是前锋之兵,而其后更有数万援护,自然想到若是这些人马都对北宁郡等人发动攻击,只怕确非完颜宗辅等人能敌。
当此之时,几乎所有的北戎俘虏心中都闪过了一个疑问:不知此次焱朝率兵前来的主帅到底是谁,麾下又到底有多少将士?
他们尚未想明白,也不曾当真出言发问,便听得叶珏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我军另外的先锋部队此时身在何地,若是彼等能与我部合兵同行,想来也未必不能趁机与北戎各部一较高下。”
听了叶珏这话,一些被俘之人的心中又是一惊,据此言看来,今番焱朝各部兵马似乎是分头而行,只是先锋部队便不止一路。况叶珏既然敢说‘趁机与北戎各部一较高下’这等言语,想必其他的先锋部队在人数、装备和能力上应当不会与叶珏所部相差太远。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此次与叶珏同为焱军先锋的陈子云麾下人马数量虽然较之叶珏所部为多,但是其部战斗力却不及叶珏麾下这两千余众。况其与叶珏本有不睦,日前在暨阳城中便已然针锋相对,即便此时当真驻兵左近,怕是也不能与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正是因为不知详情,他们心中才会有惊慌之意,而这也正是叶珏当着各俘虏的面说出这句话来,所想要达至的效果。
兵法有云,行军作战当有“难知如阴,动如雷霆”之气象,叶珏纵然确属刚强凌厉,麾下将士也正是焱军中的精锐之师,但是毕竟势单力孤,无法与北戎大军相抗衡。因此当着这些北戎俘虏面前,叶珏却偏生要做出一副怡然不惧的样子来,才能镇得住彼等、让自己所部不至于为人所轻。
当此之时,叶珏所部已近北戎之势力范围,今日能有百余哨骑前来,便难保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再有敌人赶到。且叶珏所部潜伏在此地的消息一旦传开,北戎完颜宗辅、耶律川等人定然也会瞧出便宜来,到时若是真的不顾其他,先自全力围剿这支焱朝先锋军,对于叶珏等人而言,便是极为凶险。
不过想到方才亲卫曾言,秦王所率的主力人马已然与自己所部相距不远,只要自己保得住三五日内不被北戎军发觉,便能在其后顺利地与大军汇合。再者,此时陈子云所部即使速度再慢,却也应当同样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