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兵家相传,“未虑胜,先思败”,只是人力有时而穷,纵然陈子云等人事先也曾想到秦王这月余时间以来必然会在暨阳郡内扎下根基,却也实在未曾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形要比自己的想象来的更为困难。
虽说现下陈子云手中的令旨乃是当朝太子亲笔而作,可是此时他面前站的,却是一位王爷和一位侯爵。哪怕太子身份再是尊贵,真若到了秦王与霍山侯等人彻底撕破脸皮之时,也需好生掂量一二,何况他陈子云远比不得当朝储君,自然心中难免更是有些惶恐。
按刘道和所言,这位陈子云军略超群,然而在当前境况之下,即便他的心中再有谋略,却也解不开这个难题。当此之时,若是他不顾其他,当众宣读这份令旨,那么无疑便是将自己与秦王等人彻底划分为了两个阵营;可若是避而不谈此时,他日回到帝都之时,太子等人也自然放他不过。
更何况陈子云出身贫寒,比不得如叶珏等人一般,还有自家父母多少能够庇护、相助,当真得罪了太子,只怕还不等回到帝都,陈子云的人头便即落地了。
但此时话已说明,令旨之事再也遮拦不住,他内心念头急转之时,忽然明白了,为何往日最爱在太子等人面前表现的那些人,遇上这等差事,竟是几乎毫无动静。
不过依他自己想来,秦王即便对太子这份令旨再有不满,总不至于真的一气之下背反朝廷,眼下身在暨阳郡之中的军民人等,也不愿重做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的流民。想到这里,陈子云似乎是凭空多添了几分勇气,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将这一份特殊的令旨展了开来。
顾霄霆等人此时见他当真开始宣读令旨上的文字,虽然心中都不免有几分疑问,但对于这位书生模样,却敢于当着他们的面宣召的人,倒是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敬佩之意。
然而随着陈子云的宣读之声,这几分难得升起的敬佩之意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心底最深处逐渐蔓延。
原来这一份特殊的太子教令上所言不是别事,乃是命令秦王、杨君爱、岳万里等人会同陈子云此番率领的数千人众,限三日之内北进,争取从北戎手中夺回北宁郡一线,至于原属暨阳郡之事务,则交由陵阳公主顾瑱暂时掌管。
其实无论顾霄霆、杨君爱、岳万里等人也好,还是叶珏、越朗、陈轩波等人也罢,在他们心中都想有朝一日夺回失地。
只是现如今一来暨阳郡情况复杂,众人花了一月有余的工夫,也不过只是勉强安定本地军情民生,如何还有余力北上出击?二来目下暨阳郡中能用之兵不过万余,即便汇合了陈子云所部,所能北上者不过两万多人,而北戎驻扎在北宁郡等地的人马所前后几度伤损,却总也有数万之众,如何是轻易便能击败的?
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方今正在寒冬,暨阳郡身处北疆,自然天寒地冻,而若再复北进,将会遇到的情形只有比在暨阳郡一线更为恶劣。诸人即便精通兵法、麾下将士即便勇猛剽悍,却也难以逆天而行,如何能在严寒冬日里顶风冒险前往北疆?
叶珏还不等陈子云将这封令旨全然读完,便已经勃然变色,再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情绪,抬手戟指骂道:“这是什么狗屁主意?当初白车骑便是因为不察天时,强自在冬日向北戎用兵,结果方甫越过无终山脉,所部兵马便损失惨重,冻死冻伤者总有数万之众。这才过了几年?难不成太子殿下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坑害我焱朝将士性命么?”
他越说越气,到得后来竟是不满足于嘴上叫骂,索性右手“铿”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刀,指向陈子云,厉声喝道:“稀泥奶奶的,你这秀才若是真想死,你老子今日就成全了你!”
话音未落,叶珏周身真气骤然鼓舞,青色光芒倏忽之间透体而出,转瞬化作灼灼醒目碧焰,沿着他手中的佩刀在风中飘摇,直指陈子云。
陈子云见叶珏竟是如此强硬,自己尚未读完令旨内容,而秦王等人也尚未言语,他便先自悍然出刀,看那样子,只要自己稍有不对,便当真要取了自己性命。
只是此时作为太子教令的宣读者,陈子云代表的并非是他自己一人,还代表了当朝的储君与焱朝的脸面。虽然面对叶珏如此凌厉的刀光,但陈子云也并未有所畏惧,反而冷笑一声道:“叶少将军真是好威风,好煞气,只是是否北进用兵,究竟不是我的主意,是否下达这份令旨,也不是在下说了算,你若有能耐,就不该找在下出这口气。”
叶珏闻言怒极反笑:“你道少爷我真不敢就此杀出一条血路回京?那你可当真算是瞎了你的狗眼!我活了这么大,还真便没怕过这种事,你比北戎萧灵生如何?比耶律川、完颜宗辅如何?老子当初跟他们都敢以命相搏,难不成今日还怕了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说着,叶珏竟自回刀入鞘,紧走几步赶到自己坐骑旁,伸手自得胜钩上摘下自己的碧蚺霜锋,真气流转处,长枪碧光大放,更是慑人胆寒。他就此飞身上马,对着随顾瑱、陈子云而来的诸多将士提声喝道:“你们应当知道我的脾气,若是有想要拦着小爷的,便上来领教领教我这长枪,看看我究竟敢不敢一怒杀人。”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