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正值寒冬,但众人一路行来,却不时便能见到暨阳郡所属军民各自配合,在城内外有序地劳作。而要说什么是令陈子云看在眼中最为动心,那便得算是城内外许多专供将士们之用的营寨,都是诸位百姓帮忙所建。
他乍见此情景之时,心中便很是不解,须知这军中营寨,向来只能供将士们居住、休息,与百姓实无干系,为何此地百姓居然成群结队,代替军中将士做这等活计?
疑惑之下,他便趁秦王等人并不注意自己时,离队找了几个正在帮助军士修建军营的百姓详询。
那些百姓见他与焱朝兵马原在一处,身上服色虽然不甚洁净,但他终究并不是俘虏、囚犯之属,于是便有人对他言道:“这位小哥原来不知,只怕你是新来暨阳城的人罢?咱们这座城池要靠将士们守御,若是城池陷落,咱们虽不是军中将士,却也落不着好,若是敌军大掠,财货、田地乃至自己性命都难以保全,瞧你文质彬彬,怎么连这道理都不明白?”
更有人说道:“原本我等也是要替旁人做活,一天下来只能赚的一二十文,可如今刘大人有令,若是帮助修建军寨,一天能得二十五文,你算一算,岂不是更划得来?”
陈子云问明此节,心中若有所悟,不敢再多耽搁时间,从速回归本队,只是他尚有另一个疑问:方才百姓口中所说的‘刘大人’想必便是刘道和,然而按照自己所见刘道和身上佩戴的印信,按说其人目前只是秦王府掾吏的身份,如何能有权调度城中军民?
况且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倘若对方身份不符,即便真的亲自出面让军民依言而行,他们多半也不会听从。可从自己来到暨阳城之后的见闻来看,此地百姓对于刘道和等人的信赖,确实已达颇高的地步,不知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随着疑惑丛生和诸多思绪,众人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郡守府门前,顾霄霆当先下马,回身对顾瑱与陈子云二人道了一句“辛苦”,便教他们自行在城中选择地域,先让各人所部扎下营寨再说。
陵阳公主本是秦王胞妹,听闻此说,知道这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正常之语,然而他二人此行却有另外一桩大事,不能即刻号令部下按顾霄霆的安排行动。
只是这件事似乎很是令人为难,就连顾瑱面上此时也露出为难之色,只是她终究还是身子未动,先自袖管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的圣旨来。
说起来顾霄霆初时便觉得顾瑱等人如今来的颇为尴尬,可初见彼等之时,无论顾瑱也好,还是随之而来的陈子云也罢,都未曾出示这份圣旨,故而秦王觉得只怕是自己想得太多。
如今见到顾瑱从身边拿出这卷明黄绢帛,顾霄霆心中微微一惊,暗道:终于还是来啦,只是不知如今这份旨意上到底写了些什么,竟是让一向不知为难是何物的自家妹子神态也颇为复杂?
来不及多想,秦王先是转头与霍山侯杨君爱等人各自对视,见众人神色之中都有困惑不解之意,又转头去看顾瑱与陈子云二人,沉声道:“不知如今这份圣旨是给谁的?”
陵阳公主檀口几度微张,但似乎心中总不愿说明此事情形,左右为难之下,竟是猛地一跺脚,扭头对陈子云道:“似这般的令旨我可传不得,还是你来读罢!”说着便将其又递到了陈子云的手中。
见她此时如是反应,顾霄霆心知这份圣旨上写的必然是一件极为难做的事。而据目前情势而言,顾瑱此次仅是率领所部千余人前来,而陈子云麾下兵马远多于陵阳公主,以此推之,只怕这位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才是正经的传旨官。
只是往日焱朝内外传旨,一般也只需要调派各黄门去办,如今陈子云传旨之时,尚自带了许多兵马,却不知又是为何?
他心中虽然一时浮起了诸多疑问,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笑道:“都是朝廷钧命,早晚都是要说给我等听得,此时又何必推来让去?好罢,谁来传旨,你们自己说了算,我等众人都会洗耳恭听就是。”
只是顾霄霆嘴上说的轻松,然而他的双手却已然环抱胸前,这等姿势摆明了便是不想接下这道圣旨。
陈子云见秦王如此反应,心中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事已至此,这道突然出现的圣旨自然不能不宣。再者,来暨阳郡之前,陈子云便已经听说了些秦王往日事迹,知道这位秦王不比他人,何况此时他身边尚有叶珏、刘道和等诸人,在这暨阳城中,只怕当真能横行无忌。
其实陈子云也知道,这封圣旨上所写的朝廷命令,只怕不光会让秦王不悦,放在其他任何一位焱朝官员的身上,应该都能让他们如梗骨在喉。
饶是如此,陈子云却还是深深看了秦王一眼,说道:“殿下,这一封令旨只是太子之‘教’,并非是陛下所传,乃是太子之意,不过这一封令旨传下之时,陛下却也未曾反对,反而命太子将内容写在了这明黄绢帛上。在下以为秦王殿下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这其中的含义,这一封令旨到底要不要收下,可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按照焱朝规制,皇帝之令称“诏”、“敕”,而太子之令则称为“制”、“教”,等级分明。但是这两种旨令在下发之时,应当是写在不同的绢帛之上,像今日这般,太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