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带有顾秉业圣意批示的文书自帝都发出的时候,北疆燮州暨阳郡内,也有新的一份军报发出。
当日岳万里在杨君爱的首肯之下夤夜出兵,率领麾下一千人马前往追击北戎败军,一路追逐,终于在暨阳郡以北三十五里处追及敌军。
彼时北戎军已然大败,主将耶律川、完颜宗辅二人,虽是国中名将,但事已至此,也不免英雄气短。他们在退归北去之际,还想着要尽力收拾自家人马,若是走小路旁径,只恐将士们不能回归大队,于是只好沿着大路行军。
可是这样一来,便便宜了岳万里所部。本来兵荒马乱之际,各将士行踪理应并不好寻,但此时北戎二将号令全军沿大道而行,行动轨迹便极为扎眼。何况北戎各军目下马匹、粮草、辎重、军械等物都是损失严重,纵然是想要快速行军,也是难能。岳万里所部也不心急,只是远远地衔尾追击,一路上竟然未曾被北戎将士发觉。
北戎将士一路奔走,行了一夜,等到天色拂晓,人连马缀的队伍只走出了三十余里,远非当初三日内便从北宁郡席卷而至暨阳的速度。此时已有不少自原来扎营之地回归本队的将士,耶律川粗略数去,总计当至少有七八千人,见到如此之多的人马还能重回本军,心中也略微安定了些,这一次战败的折损,已经比他原本设想的要小了。
不过经过这一次战败,又先自有了一夜的折腾,北戎将士们纵然不是那等酒囊饭袋之兵,却也实在不愿再继续赶路。更兼北戎精兵纵横来去,原本全仗马匹优良,此时纵然人有行意,各,马匹也没了去心,耶律川无奈之下,只得命令各军暂且歇息,趁机收拢部众,清点人数。
冬日的清晨颇有寒意,北戎兵马此时也无暇再选择地域、按部就班地安营扎寨,只好横七竖八地躺卧在道路两旁。虽然他们也知道如今天气不利,但是自昨夜而至如今,实在是累得狠了,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只能如此凑合,想着好歹先歇一阵气力,而后再定行止。
当然,作为主将的耶律川与完颜宗辅二人,他们的情况要比一般士卒强上许多,自己本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又有各亲卫伺候,此时兵马停驻,自然有人为他们预备饭食。
内息流转,真气冲行,这冬日的天气,对二人来说却也算不得甚大事,只是他们见到众将士都是衣甲不整、面容憔悴,更有甚者,身上还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望之下,也不由得心生凄凉惶恐。好在一夜过去,算来已经距离暨阳郡一线战场足有数十里,而焱朝各军看来并无穷追猛打之意,各人心里倒也终于能安然稳定。
但是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过五六里地的小型山丘上,岳万里所部已经在此潜伏,眼见敌军已经开始休整,便有冲将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想法。
不过照岳万里本人所想,自己所率不过千人,虽然都是军中骁锐,却也难说可以一战击溃至少数倍于己的敌人,故而并不急着传令,而是要再等一个更好的机会。
随着时间逐渐地推移,北戎军中将士的状态也越来越是放松,更有部分人已经埋锅造饭,准备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一点干粮填饱自己的肚子。虽然仓促之中,各人身上所带的食材都没有多少,但是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份烟火气萦绕在自己周围,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安宁了。
只可惜岳万里可不打算给他们充足的休息时间,也并不打算让敌人有填饱肚子的机会,望着阵阵炊烟升起,自己心中暗暗盘算。想北戎军需已然被昨夜一场大火焚毁不少,而彼等新败之军,行动仓促,纵然有人在身上带得些食物,也必然不多。若是自己这一千人马趁着敌军休憩造饭之时忽然杀出,哪怕不能给予敌军重大杀伤,只要能让他们丢弃军资,便是大功一件。
兵法有云: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目下聚集在此的北戎兵马足有近万,这些人每日需要的军需物资,自然也不在少数,自己只需要看准时机,让他们无心吃饭、无意睡眠,他却不信天下间有哪一支军队,能够做到在不眠不休的状态下还能行军作战。
若依人数而论,岳万里所部不过千人,即使与这些北戎败军相比,也是远不如他们人多势众,可如果是一支没了装备、补给乃至于缺少军心士气的军队,纵有十万,又能有什么作为?自己虽只带了一千将士,但这一千人都是军中精锐,更兼士气正盛,何况他们此前想的便是上阵杀敌,如今既然见了敌人,又怎么肯轻轻放过?
想到这里,又见北戎军中饭食将好,岳万里更不迟疑,陡然自隐藏之处站起身来,高举着素电虬龙枪,大喝道:“将士们,我等从军报国,上为国家安定,下为荣耀满身,如今敌军残部衣食不继,士气全无,我等又何必惧怕?!只要咱们将之击溃,北疆之战便算得上是尘埃落定,是好汉子的,都跟我冲锋下去,功劳和荣誉,就在你们眼前了!”
随着岳万里的高声断喝和身先士卒,所部将士也纷纷心中大振,从自己潜藏之处跃起,跟着他的脚步,向北戎兵马屯集之处冲杀而去。一时之间,焱军将士阵中号角长吹,汹汹不断,激越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