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军驻地,前营。
忽然出现的焱军将士犹如潮水,成片成片的向营寨汹涌而来,虽然他们没有灯球火把、没有招展旗幡、没有通名报姓,但他们的目标却一直都非常明确——斩杀一切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
时下驻扎在北戎军营外围的本是焱朝降军,按理说他们虽然有些衣衫不整、灰头土脸,但是身上所穿的服色应该与此事向着营寨不断突进的人马相差不大。然而那些奋然拔刃、向着北戎营盘纵身不断突进的勇士们却是能够分清敌我的——凡是他们的战友,都在右臂上缠了一条白色绸带。
这些外围的将士本就是投顺而来的降兵,早已被此前的败仗和这几日的遭遇折磨的疲惫不堪。今夜先是后营突遭变故,继而中营前营也逐渐被搅入乱局之中,正当他们彷徨无助的时候,随着营外突如其来的震天喊杀声,一支强敌又忽然出现,这可真算是倒霉到了家。
此时奔突在焱军最前的,只是一个年轻校尉,依照常理而言,这一眼望去足有数千的人马,远非是一个校尉所能独自统率的,但不知怎的,那些将士们似乎是对他极为信服,随着他的呼喝指令奋勇而战,毫不迟疑。
偏生这个校尉自己本身又是勇武绝伦,一杆长枪银光暴吐,卷引气浪,力道更是有些大的出奇。曾有几个降军将士上前阻挡他的去路,他竟是瞧也不瞧,横枪做棍,轮动之时,集数人之力也不能稍阻其势,反而被他砸的吐血委顿。
暗夜之中,那校尉越战越勇,手中长枪素光流转,纵横挑扫,连着他的身子,仿佛他这一人一枪,就是一条银色虬龙一般。若是有人想要扼住他的势头,不免被他或扎或打,杀得人仰马翻,前营人马虽然为数不少,但被这位校尉带着数千虎贲如此相攻,竟是不到两刻钟时分,便被杀得几乎成了一座空营。
倒不是这支兵马杀戮太甚,而是他们的目的还在后头,只要这些前营的降兵不来主动阻止,他们也就不必赶尽杀绝,只是视若无睹也就罢了。所以越到后来,越有见势不妙的许多降军躲入营帐之中,任由外边杀得天昏地暗,自己再也不敢出来。更有甚者,竟然又重转阵营,表明意图之后随着这支如潮大军,跟在他们后边向北戎中营突进。
将到中营,高处刁斗上便有北戎将士望见这一行人,其中更有几人高声叫道:“敌袭、敌袭!”
只是尚未叫得几声,那位身在最前的校尉手势如风,凭空催动出几支气箭,将那些敢于出声的敌军尽数射杀。其余人等见他有如此神威,一时惊惧交加,虽然张大了嘴,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就此销声匿迹。
若在寻常之时,数万北戎兵马严阵以待之下,莫说是一个校尉带领着数千焱朝精锐,便是一位焱朝名将带着数万麾下儿郎,也未必便能如此轻易地杀进中军。但此时北戎将士因后营火起,辎重眼见不保,心中惊惧之下,都是六神无主,更有甚者,已然有了炸营的举动。再者,北戎精锐者乃是骑兵,可如今后营生变之下,那些马匹也多有炸槽而出者,反而将北戎自家将士冲翻、踩踏了不少。
如此一来,自己先阵脚不稳,又逢数千精锐突然如潮而来,仓促之下,北戎军却又怎生抵挡得住?
待到那校尉遍体银光、长枪如虹,带领人马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冲到北戎中营之内,方才吐气开声喝道:“霍山侯杨将军安在?万里接应来迟,不曾赶上今夜好戏开场,未知将军可还安好否?”这话说的语速虽然稍快些,但竟是声震四野,数里皆闻。
此时身在北戎军将士围困之下的杨君爱遥遥听得呼喝之声,也是吐气开声道:“岳兄弟来的恰到好处,咱们今夜这戏码可还未竟全功,快些过来与北戎两位主将一会!”他此时的声音虽不甚粗豪,也谈不上震耳欲聋,但是经过充盈内力的催送,却也远远传开,想必那些援兵也自听得清楚。
此刻杨君爱是意态甚睱,傅燮、夏侯和二人是又惊又喜,可是北戎军主将完颜宗辅和耶律川二人却是又惊又怒。眼见得敌方数千将士突然而至,又是一股锐气难当,所向披靡,自己麾下将士今夜迭遭大变之下,至今能聚集起来的不过千余,本想先擒杀了杨君爱等三人,再做区处,但如今形势越发不利,自然便难以遂愿。
心思急转之下,耶律川便恨恨地“呸”了一声,对完颜宗辅道:“今日不成事了,咱们先自撤退,待日后再来与他们一较高下!”
完颜宗辅虽然性子暴躁些,但并未蠢笨之人,纵然此时心中仍是想看看今番统兵前来的人物到底是哪个,然而他自己也知道,数万北戎大军此时已然是极为凶险,倘若他们再行纠缠下去,只怕最终一个也活不下来。想到这里,鎏金大钺重重一顿,叫了一声:“好南蛮,好诡计!”便向耶律川使个眼色,二人互为援应,带着聚拢在自己身边的北戎将士们步步后退,终于越去越远。
二人及部下的北戎将士退却之后,不到半刻时分,岳万里所统兵马便已然杀到了这里,虽然一路行来岳万里也不知与多少敌人交过了手,但此时仍然是镇定如常,并无太多激动、兴奋之情。仿佛在他看来,像今夜这般所向披靡、直如溃围,不过是寻常应有之事,不值得自己骄傲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