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这般由北戎军营寨外围而入,一路默然无话地径直排闼直行,竟是就这般畅通无阻地到了营寨的中间地带。
这其中的原因非止一端:其一便是外围尽为焱朝降兵,不是北戎劲卒,这些人本来便是全无士气的败军,又接连跟着北戎兵马跋涉奔行了数日,早已疲惫不堪。当此之时,他们早就没了尽心职守的想法,只剩下找个地方安稳地睡上一觉的念头。况且杨君爱的兵痞派头实在装得太像了些,一般的兵卒哪里还愿意主动过来招惹他们?只是远远地端详几眼,见他们穿的确与自己一般,也就不加详查了。
其二便是这些外围人马虽然已经投顺敌国,但毕竟几日前方甫目睹北戎精骑对北宁郡的军民人等大肆凌虐,心中自然对他们又惊又怕,不愿为北戎尽力效死,有些人甚至存了重行反叛之心。如此一来,即便有些机灵之人看出三人行为异常,却也不愿意多添事端,近前闻讯。
三来这时已是冬日,而在此部降军中,无论军械供给还是饮食配供,都只能算是军中最差的一等,各人都在饥寒交迫之时,即便出帐都需三思而行,更不用再说依例查营诸事了。
故此杨君爱三人竟是在这段行程中畅通无阻,却也省去了许多会让他们花费时间的事务,时间不过才到了二更天,他们便已经踏入了北戎悍卒们把守的地带。
这一片营寨中的防务风貌却又与外围不同,帐篷垒筑井井有条自不待言,不时还会有一对对值夜人员从中穿行巡查,显然是颇为严整。
杨君爱不敢大意,知道再往内行便要遇上真正的北戎将士,到时候自己等三人必然会引起守军注意,一个应对不当,便是打草惊蛇的局面。傅燮与夏侯和二人年纪虽轻,但是也瞧得出来前方敌营之中的变化,不待霍山侯出言提醒,便已经矮下身子,暂时不再向前潜行。
借着敌营中各处灯球火把的光亮,杨君爱举目细看,只见这一层营寨形势扎得颇有章法,错落有致,虽是份属敌国,却也不由得暗自赞叹:“北戎虽不比中原文武昌盛,但其中果有名将坐镇,不可轻视,倘若作战之时骄横大意,只怕便要吃亏。”
又见敌营之中在夜间也如中原一般,以五色灯笼指示方位,并传递军中号令,一时间便复有一股恨意涌上心头,暗道:“好哇,他们于这些门道上学得倒快,只是中原的礼义廉耻,他们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学了中原的知识,便以此与中原相抗,攻守连年之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将士因此丧命,多少百姓因此倾生?”
恰巧此时夜中寂静,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次传来,转头看时,黑暗中隐约可见有四五个北戎兵卒正自一边巡视四周,一边往杨君爱三人所在之处走来。
杨君爱此时正没好气,见只是数个北戎士卒,又无旁人在侧,心中蓦地杀机大盛,低声喝道:“好,咱们今晚先拿这几个敌军发个利市!”话音未落,便直起身来,当先向着那几个北戎军卒走去。
那几个北戎士卒听得有响动,原本是纷纷伸手兵刃手柄,但随着杨君爱、傅燮、夏侯和三人一前两后,向着彼等而来,看着他们此时身上的装束,便自然以为他们乃是从前营而来的焱朝降兵,故而松了一口气。
虽说如此,但这些北戎本部士卒终究还是瞧不起那些在战场上投顺的焱朝将士,总觉得他们既然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将来也有可能再度背叛北戎。何况前营和中营本是泾渭分明,驻扎在外围的兵马,岂能随意进入中营的范围之中?想到此节,几个北戎将士面带不悦,当即便要开口喝问。
杨君爱就历战阵,经验岂是常人可比?眼见对面几人即将开口,动作极快,手中长枪陡然而出,虽是并未催动内劲,但即使单凭招式,也不是这几个北戎士卒能够提防得了的。隐约可见鎏金碎影枪的枪尖在黑暗之中如闪电般接连而动,只是一个照面之间,便已经有三个北戎士卒被他戳穿了哽嗓咽喉,倒地不起。
剩下的两个敌人乍见生了变故,不由得便是一怔,但是在这个时候,这短短的一个愣怔,便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在杨君爱身后,傅燮、夏侯和二位少年见机得快,目下也容不得自己心慈手软,各自抽刀突进,趁着两个敌人楞在原地,便将他们料理完毕。
三人在极短时间之内便将这一个北戎小队尽数诛杀,而后各自以眼神示意,将彼等的尸首拖入路旁的长草丛中。待一切完成,各自侧耳倾听,确定周围仍是平静如常之后,这才各自轻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还算安全。
他们做完这些事情后,其实只是在原地静待了一小会,但是在傅燮与夏侯和心中,却觉得自己已经在原地等了很长的时间。此时杨君爱仿佛已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再与身后二人交谈,做了个继续向前的手势,自己便如一头潜伏在黑暗之中、准备捕猎的猛兽一般,再度向前贴地而行。
傅燮、夏侯和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却也知道此时不能贸然打扰霍山侯,来不及多想,便都不约而同地跟上了他,随在其后一同隐没在了暗处,继续向敌方营寨的深处潜入。
一钩带着朦胧的银色的月牙斜挂在天边,好似是一只眼睛一般,看着这几乎将身子平贴着地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