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能参加这一次朝会的大臣,都非庸碌之辈,各自都有所长,其中也并不乏通晓军略之人,不过各人见太子态度坚决,一时之间,却都各有顾虑,并无一人敢出班规劝甚至明确表示反对。
顾秉业虽然也想着太子既是储君,也是国本所在,无论北疆战事如何,自有各路大臣出征应对,实不必由他亲自前往。但太子方才的话十分坚定,似乎又是真有成竹在胸,倘若他果然奏功,那么威望自然便随之而来,对他日后大有好处。
再者,焱朝与北戎本是结怨已久的仇敌,实无和解的可能,即使不在今时今日决出胜负,将来也必然有强存弱亡的那一天。如果太子此去真的能将北戎兵马击溃,于国于民自然也是一场大功德,甚至日后能够流芳千古,彪炳史册。
想到这里,顾秉业再次看看自己这个儿子的面庞,只见他的脸上毫无惧色,反有跃跃欲试的神态,想必是真有一定把握。虽然自己尚不能猜想出他的把握到底来源于何种方略,但当此之时,倒也不妨姑且一试,一旦太子所部人马能将北疆东西两线任何一支人马替回,则国中至少再不必忧虑会有其他外敌来犯。
皇帝双目凝神环视,见其他大臣均无反对之意,当下轻咳一声,开口道:“众卿方才所言各有道理,然北戎乃我朝大敌,不可不御,尽撤前线守备之兵,只恐不利;但若保持目下态势,则是旷日持久的两伤之举,也似有不妥。太子方才所说,似已成竹在胸,寡人以为不妨一试,东宫十二卫人马两万余,只需将东西两线之中的任何一路替回,便可减轻国库负担,不失为两全之法......”
说到这里,他再次扫视了一眼殿下众人,又道:“只是太子纵然智勇,只怕也分身乏术,不能兼顾两线,哪一位爱卿愿意再请一支人马,与太子配合作战?”
殿下各位武将之中,原以霍山侯杨君爱、燕德侯高白驹等人最为骁勇善战,二将本有请缨之意,但又想到太子身为国之储君,与他一同出兵,自然与一般情形不同,故而都是心中多了几分忐忑,一时迟疑未决。
但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一会工夫里,阶下一员武将昂首大踏步而出,向皇帝拱手抱拳道:“微臣愿意前往。”
此人肩宽膀厚,虎背熊腰,是标准的武将身材,更兼声音粗豪,方才那一句话音量甚大,众人转眼望去,见他正是平虏将军、殿帅府都指挥使邱淇。
若说起此人,也算得上是焱朝中一员宿将,早年间冲锋陷阵悍不畏死,一杆长刀也堪称勇冠三军,甚至在国中有“邱虎”之称。只是他平素性格暴躁,思虑不及他人周密,况近年来几乎从未再到过疆场,不知为何今日忽然主动请缨?
顾秉业身为焱朝皇帝,自然也知道邱淇的为人行事,心中惊异之余,觉得此人未必是太子今番北征的良配。但众人均未言语之时,他主动出班请缨,自己若是不让他去,只怕又挫了他的锐气。
这边厢皇帝心中转着念头,殿下的邱淇却已然又叫将起来:“陛下,臣知道自身能耐只怕不足,但臣总算也是一片忠心想要为国出力,今番随太子殿下前往,必然不擅做主张,一切听从殿下安排,陛下,你看这成不成?”
顾秉业听他如此说,也觉得不好再做推拒,况邱淇早年间的从戎经验也颇多,又是颇为勇猛之人,怎知他便不能辅佐太子北征得胜呢?想到这里,终于微微颔首以示同意道:“邱将军既然自告奋勇,寡人心中自然喜悦,只是兹事体大,不好轻忽,今番你率领两万五千人马,与太子所部一东一西,分进合击。”
太子顾霄清与邱淇二人领了顾秉业之令,便即行礼退下,要去各自遴选将士,预备北上接替叶瓒、白威、孟元敬等人。
众人见北征之事已然算是暂时商议出了结果,若是再行争执,只怕也拿不出比现在更好的策略、方案,故而只能都躬身领命,不再多言。既然别无他事,顾秉业自然便随即下诏退朝,众文武依令纷纷退班出殿。
再说秦王顾霄霆和陵阳公主顾瑱二人,目下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朝堂廷议,而如叶珏、越朗、陈轩波、傅燮四人,或是被贬为白身,或是尚未得授官职,没有特殊传召,自然也无法与众大臣一殿议政。
不过二次出兵,替换北疆现有十万将士的消息传到宫外,无论是秦王顾霄霆还是其他人,心中却都有疑惑。
想太子本应该遵循“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坐镇帝都,怎么好贸然主动要求由自己率兵前去北疆作战?假设太子心中真的已拟好全盘战略,能够做到稳操胜券,那么当初秦王等人首次北征之时,又为何不曾直言相告?
还有那位邱淇将军,近些年来他已然不怎么过问兵事,平时也多是在殿帅府中应名点卯,数年之中从未有过亲临战阵之时。可为何今日偏偏是他,忽然自告奋勇,声称要为太子之辅弼,与其一同北征?
再退一步说,目下在北疆东西两线战场统兵之将,乃是大将军叶瓒等人,以他们之能,领十万之众尚且不能速胜敌军,那么太子与邱淇又是否真的能够手到擒来、击破敌军?
他们虽然此时都甚年轻,但这些问题原本不难想见,可一旦念及这些问题,他们又实在想不出答案,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