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现今略带些左支右拙之态的耶律川,叶珏此时应当算得上是毫无惧色,碧蚺霜锋在他的运使下卷引着随风飘摇而又经久不灭的青色光焰,环绕着对手周身上下,伺机而动。
非但如是,枪花凌空而绽、枪势连绵不绝间,作为兄长的叶珏甚至找到了出言教导自己幼弟的机会:“临阵对敌,有敢于跟对手白刃判生死的勇气固然重要,可终究也要讲究方法、详知利害、懂得进退,才能不让自己输在他人手上。
“说来你倒比我昔年第一次上战场时强的多啦,记得那时节,亲身入阵之前,我心中还全然都是兴奋之情,可是等到自己当真挥枪与敌作战,心里好像什么念头都没了,只剩下三个字,那就是要‘退出去’。
“你年纪既轻,又能自行单独冲杀赶到我之左近,可见在心性一道上,要比当时的我好上太多,倘使你家中父母亲长知道这等内情,暗自埋怨我这做将军的胆大妄为自然少不了,可背后又说不准是否会高兴地跳起来,说自己的儿子终于能承担正事了。”
“不怕你笑话,休说咱们焱朝之中的其他各部兵马,单只这横冲都中,很多人迈不过自己心中的那道槛,即令平日间在演武场上整训得再好,等到了对垒交锋时,颇有些人连手中的战刀都拿不准,更不要说想要奋勇杀敌了。”
说着,叶珏不待王麟自行回言,便将目光转向了耶律川,观其动静的同时,也瞧着这位对手的双枪往来走势,但见其人虽在如此夹击下渐有应接不暇之患,但黑纹锯矛运使回环,还是依足了旧日章法,攻时敬,守时严,纵是明知此人是敌非友,却也不由得暗自点头。
盖因双枪顾应之法十分难得,比之寻常招式更见功力,尤其对王麟这等初临疆埸、乍逢大敌的少年来说,更值得仔细推敲应对。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叶珏已不局限于与其分胜负,判生死,而是以其所发招数为例,开始出言提点自家幼弟,恨不得霎时间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经验教训都宣之于口,唯恐遗漏了什么,让其难以明白内中窍要。
从顾秉业开基立业算起,只怕十数年间,从来没人会在两军疆场、双方将校搏命之际有如此举动,翠芒、清光、紫气彼此纠缠间,正自将所学刀法使得越来越快的王麟,还能听到自家兄长不断出口的话语声渐次传来,历历分明。
叶珏行此举动之先,并未将耶律川本人的想法计算在内,这位原本名传北疆,被北戎国坊间誉为‘枪落惊风雨,式起动鬼神’的年轻将领,发觉自己居然在此时变成了敌国中人试招的靶子,自然心中又是愤懑,又是无奈,若非以一敌二颇为费神,想必他早已喝骂出声。
亲自御使碧蚺霜锋,为自家幼弟保驾护航的叶珏越说越是兴奋,不仅自己用出的招式愈加灵便,更有甚者,还能出声点拨些王麟如何应对对手攻势的法门。
听着诸如‘横刀削他左腕’、‘直劈抢占先机’、‘缠头裹脑守中带攻’、‘凤凰旋窝不容迟缓’等话语,耶律川当真有哭笑不得之意,更生烦恼之情。
然而时下最让耶律川忐忑不安的,并非是自己面前的两人分进合击的招数,更不是叶珏喋喋不休的指点,而是先前这少年提起的北宁郡安危。
不过碍于形格势禁,哪怕耶律川心中别有所想,一直悬而未决,被叶珏和王麟兄弟二人纠缠不休,终于让他急切间想不出别的方略,更难以从速脱身,据实而言,这前后数十招拆将下来,耶律川只是渐露败象,尚未被敌人杀伤,便已算得难能。
身在北戎中军的耶律逊宁被岳万里纠缠未决,份属前军的耶律川又被叶珏、王麟兄弟两人逐渐迫得喘不过气来,而大多北戎诸部精骑又为焱军阵势围拢裹挟,如今能够抽身他顾的,也就只有那位北戎大阏氏萧雁。
可休说萧雁尚未猜出从北宁城方向冉冉升起的信焰究竟代表了什么,即令这位素来自诩不让须眉的妙龄少妇知晓其中隐情,却多半亦是无能为力,难以回援。
毕竟萧雁生平所能,都在一管骨笛之上,只有能以乐声催动他人心思神智时,才能显露出她的能为,事有凑巧,此前萧雁与陈轩波、张嫣然两人以乐声互角多时,眼下其人能够安然无恙地稳住中军便算是帮了两位耶律将军的大忙,又岂能强自北归?
只是情势如此,即使萧雁不能凭借在心中暗自盘算猜度,尽知焱军部署变化,亦能猜到北宁城多半朝不保夕,见耶律逊宁等人分别被焱军将校纠缠不已,颇带惶急地冲口催促道:“二位将军,值此艰危之际,咱们可不能再争一时一事得失,需从全盘考虑,还是快些走罢!”
萧雁的语调原本很是娇媚,但此时既因心生惶急,又是语速极快,被其残存的内劲催发出来的声音竟似带了几分哭腔相仿,无论是在近处的耶律逊宁,还是在远处的耶律川,终究都是为之心烦意乱,不知应当如何作答才好。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不时听闻那些愈演愈烈的传言,又或许是因为自身修为本就不及族中叔父那般坚实稳固,耶律川内心中的焦躁更胜耶律逊宁一筹。
双枪卷引着紫焰凌空攻守之余,其人不由自主地喃喃说道:“这大阏氏今夜吃得尽是灯草灰,放得都是轻巧屁,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