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霍无忌将逆浪刀法中的部分招式传授给王麟时,曾经对其说过:‘这世上的很多事,即便是红口白牙,语声铿锵地在人前说将出来,却也未必便能做得了准,只有真正有过亲身经历,才能看得出来究竟如何。
‘就如军中每一位将士或许都会跟旁人说起自己忠不顾私、悍不畏死,可真到了决胜沙场的生死关头,就未必能真如其言所说的那般勇气非常。’
平心而论,王麟最初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其实心中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并未将之即刻信以为真,但此刻他周身有如雪刀光伴随,径直撞入北戎将士丛中,双目瞧着彼等的神色举动,倒是不由得暗中慨叹一声:“霍家兄长的见识,到底比我高明得多啦!”
盖因王麟这几日间,只要稍有闲暇,便向霍无忌讨教刀法招数,故而着实习练了一些凌厉狠辣的法门,用在今夜战阵之间,竟正是得其所哉,虽然初学乍练,未必能够尽展其妙,但以之对付自己遇上的敌人,亦是颇见成效。
而在清光鼓舞、刀芒纵横间,只过了不长时间,王麟已经发现,原本成群结队而来,打算拦阻自己前进步伐的北戎诸部将士,似是慑于心中升起的恐惧,又像是想到各人的本事原不足以与自己抗衡,不知不觉间,大多数人都有了退却之意。
周回清光缭绕、素焰未息,真气催发冲涌,脚步越奔越快,寒铁断玉斩刀锋上虽带了些许血迹,但这位首次陷阵摧锋的少年,倒觉得这才是两军疆场上最真实的模样。
抬眼望去,发觉距叶珏和耶律川交手相斗之处已然不远,王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对自己低声说道:“原来古人说的那句‘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其实并不十分准确,有些事情反而是你没有经历时会颇觉为难,等当真投身其间,便不觉得难了。”
直到此时,王麟方才扭身回首,看了看自己身后留下的那一条血路,其间总有数十北戎将士被其砍翻在地,或是受伤不起,或是魂归天外,只留下尚未凝固的鲜血还在汩汩涌流。
其时在王麟左近还有些并未去远的北戎将士毫发无伤,可那些人多半都自忖不敌被这位少年适才用出的招数和爆发出的内劲真气,短时间内无心与其再战,只是不远不近地游荡。
所幸对于这位少年而言,自家兄长的安危远比自己杀伤敌军的数量来的重要,既是彼等并不上前拦阻自己,他也就不为己甚,抄步抱刀,自行往叶珏所在处跑去,提起叫道:“叶将军,标下帮你来啦!”
叶珏今夜与耶律川互角良久,两人间的战局仍和早先盈仄谷一战时如出一辙,直到此刻依旧未能分出高低胜败,可原本无暇他顾的叶珏乍闻自家幼弟话声,却是没来由地一惊,不及转头观瞧,已然就此开口喝道:“胡闹!两军厮杀岂是儿戏?你不在阵中自保,来此作甚?”
若是换了旁人,被他这般出口呵斥,即令不会因此退却,也当被其颜色、语气所动,可王麟自小常与叶珏做一处起居,早习惯了自家兄长的性情举止,将这句话听在耳中,竟是丝毫不为所动,脸上反而生出些笑嘻嘻的神情来。
不待叶珏再次出言,王麟目光扫处,见周围并无其余同袍上前,抢先沉声应道:“不是这等说,纵是咱们焱朝的平民百姓,也知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道理,咱们虽不是亲兄弟,但情分却更胜同胞,值此对敌交锋之际,小弟要是不来相助,那还算是你兄弟么?”
叶珏手上招式未停,碧蚺霜锋凌空回划疾舞,带起重重叠叠的枪影、明明灭灭的翠焰,向着耶律川头脸胸腹各处往来挑搠,心中半是不安,半是欣慰,百忙中出言续道:“岳将军那里情势怎么样啦?哼,王夔这个曲长做得可真好,他娘的竟然连手下新兵都管不得了!”
王麟知晓自家兄长多半是见木已成舟,不好再教自己独力重新冲奔回去,这才发些牢骚,因此并不在言语说辞上纠缠,接口答道:“放心好啦,我来时北宁城方向已有信焰传来,岳将军等人正自缠住耶律逊宁鏖战,我瞧就是斗到天明,也未必能分出输赢来呢,”
按说这位少年虽已冲到附近,但并未当真抽刀上前相帮,耶律川需要对付的,还是只有一个叶珏,不过适才的话语落在他的耳中,却令他心中着实一惊。
毕竟时下北宁城乃是北戎诸部将士的根本,此地若有疏失,则连同耶律川自己在内,都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论今夜一战胜负,都不易安然无恙,但愿那少年所说只是虚张声势,只为乱自己的心神才好。
心思转处,耶律川又觉出些不对来——倘若真是敌国遣人来以假消息扰乱军心,便当在战事初起之时即有此举,方能获得最大的效益,如今自己和叶珏相斗良久,再来传播虚假讯息,可就多半没了应有的作用。
顾不得多想,现下对手已有臂助前来,而自己至今仍是单人独马,不能大意,耶律川黑纹锯矛枪尖闪烁不定,奋力将攻到自己面前的碧蚺霜锋格架开来,借机扭头向适才声音来处看去,想要先自瞧明白了来敌究竟是谁,再做区处。
岂料不看则已,一望之下,见自己急欲知其形貌的对手臂助竟是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耶律川当即便有了几分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