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旁人不同,此时的丁越仿佛忘了自己此时是身在矢石交攻、遍布刀光剑影的战场,也忘了现下自己身后总计不过数百同袍相随。
丧门剑轮动如飞,锋刃上赤焰飘摇、如霞光,如流火,越来越是炽烈,幻化出潋滟辉映的光轮,时或炸出或深或浅、潋滟的绛红,后世史书中所形容的‘每一剑出,辄十余刀矛摧’的气势,从现在起便已是初见端倪。
再往后看,得到秦王顾霄霆允可的叶珏,已自提亲卫兵马,朝着丁越所在之处冲杀过来,碧蚺霜锋上回环流转的青芒,以颜色而论虽无他人兵刃所发的气焰那般显眼,但锋刃纵横捭阖间,却总能带走面前敌军将士的性命,带起一声声的惨嚎。
耳中听着周遭传来的敌军叫嚷声,丁越的心头忽然泛起一种感觉,原来依据各人性情而言,自己早先护卫的提领陈子云并非是和自己心意全然相通,倒是那位曾与自己有过争吵的叶家少将军,像是和自己秉持着一般无二的想法。
顾不得再想太多,丁越脚步如风,重剑携威,就在周转之际,便赶到了耶律川的马后,看其服色甲胄绝不同于北戎敌军中的其他对手,丁越也不问此人端的是谁,便将丧门剑高擎在手中,开口喝道:“兀那北疆蛮子,看你甲胄甚精,兵刃甚利,缘何只知道抱头鼠窜?”
其实耶律川此刻亦是有口难辩,有苦说不出,据他原本所想,叔父之能足堪以一敌多,只要有他在军前稳住形势,自己从中调停部署,即令今夜将士终究破不了焱军所布设的堂皇之阵,也不至当真吃了大亏,谁料叔父已先行远遁,自己便是留在前军,也已经无甚用处。
但这等思绪只能于心中暗自揣度、选择,怎么好在敌军中人面前尽数显露?况耶律川自南征以来,实可说得上是时时碰壁、事事不顺,五脏六腑早被怒火充塞,忽然听闻对手言语间对自己颇有小觑之意,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抬头望了望,见叔父耶律逊宁将及中军,身旁业已再无能节制自己之人,耶律川骤然控马回头,黑纹锯矛交再左手,看来人正是前时亲身与叔父鏖战的那名焱朝新军,话语中更不客气,吐气开声道:“稀泥奶奶的,如今就连这等野鸡无名、草鞋无号的鼠辈也来充大啦?
“实话告诉你,在这战场上,老子一向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今你爷爷我想要暂且回去喝一杯酒水去,怎么,不孝顺的孙儿连这都要管么?”
他原以为自己既摆出了这等架势、说出如此不客气的言语,纵然敌军中的这位彪悍新卒真有过人之能,总也要暗自沉吟权衡,未见得便会不假思索地与自己生死相搏,事到如今,每多缓得一缓,北戎将士们便能多回一个活人。
哪里知道丁越早先已有面对旁人口中的那位‘叶少将军’出言顶撞之举,现下处于他面前的乃是敌国之人,自然便更加不会客气,听他回复自己疑问时‘爷爷’长,‘孙子’短,冷笑声里,原本冷峻的面容忽而生变,戾气上涌。
怒极反笑,丁越嘿然纵声道:“他娘的,老子还以为你是何等样人,想不到竟真是个嘴硬皮厚的无耻之徒!
“咱们这些打赢了的都没如此耀武扬威,量你一个败将,居然当真在我等面前充大,可你的能为都在一张皮上啦,你自己好生听听,适才那话说得是何等硬气?
“我虽然从军时日尚短,但也曾听说过当日盈仄谷相逢时,叶将军依仗碧蚺霜锋这等神兵之力,居然还是扎你不死,可想而知,这位北戎将军的皮当真厚于常人,难以尽知。”
此刻跟随着丁越当先直入敌阵的焱军将士中,不少人都或是亲睹、或是听说,昔日盈仄谷一战时,面前的这位耶律川当真如其所言,并未丧生在叶珏的碧蚺霜锋之下,听丁越旧事重提,纷纷出声附和道:“丁家兄弟有所不知,此人的能为可远不是皮厚嘴硬四字可以概括。
“想他这等无能之辈,自南侵以来几乎从未打过胜仗,缘何还能在北戎军中岿然不动?那便是因为人家投了个好胎,就凭着耶律两字的姓氏,便强似咱们袍泽无数倍啦,若是等到哪天他们耶律家的那位侧阏氏耶律绥给完颜释空吹吹枕头风,想必就又要高升。”
平心而论,丁越早先并不知道耶律川和那位北戎侧阏氏究竟有些什么瓜葛,但敌国将士间的唇舌相争,往往不必细究实际,他哈哈一笑,随即答道:“诸位说的是,只是小弟听闻,彼等北戎国中,积祖便爱内外通奸,说不得这位耶律将军他日也能有所进益呢。”
须知北戎大阏氏萧雁和‘北海龙王’耶律逊宁的相关谣言已是在北宁城等各处传播得沸沸扬扬、屡禁不止,无论是否信以为真,北戎军中将校均是大感头痛,而今丁越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言语正戳在耶律川的肺管上,致使其人刹那间便紫涨了面皮。
心道多说无益,耶律川再也想不起其他诸事,暴雷也似地喝了一声:“去你娘的!”手中黑纹锯矛骤然间分进合击,朝着丁越的哽嗓咽喉怒刺而来。
殊不知丁越等得便是对方主动发起攻击,眼见耶律川双枪如鼠进蛇行,专挑自己的要害之处下手,扬眉笑了笑,随即喝了一声:“来的好!”手中丧门剑带着‘呜’的一声,随着真气冲涌,凌空直砸,正是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