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耶律逊宁并非不将对自己本家侄子耶律川的生死存亡放在意中,只是正值两军交锋、强敌当前,即令他确欲策马驰至其身旁,察彼伤势,亦绝不易成行。
有鉴于此,耶律逊宁现下没有轻举妄动,摩云飞烟刀上紫气氤氲自生的同时,一双眸子紧盯着顾霄霆,似是想把这位对手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只是‘壮士临阵,不死带伤’这八个字说来容易,但当真目睹其事,恐怕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如耶律逊宁一般,恍若不曾看到周遭将士的惨烈境况,就连本家侄子的性命,都不足以动摇其心智。
相较之下,以气驭刀,将耶律川打得生死不知的顾霄霆倒像是颇有云淡风轻之态,虽是不曾回首顾望,到底还是出言轻声问了一句:“君镝,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先前你已经见了两阵,可还有余勇可贾么?”
此刻叶珏像是浑然未觉疲惫,逸兴遄飞之余,当即答道:“上将军放心好啦,且不说末将还能支持得住,便是真的不耐久战,当此之时,形格势禁,敌至目前,总也不能将上将军骤然抛下,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
似是为了呼应他所发言语,被真气冲灌的碧蚺霜锋上青焰复振,吞吐飘摇,映着此时深邃幽蓝的夜空,仍是显得极有威势。
不过听到这等答复的顾霄霆、岳万里,乃至身在近处的杨妙裳、林馨宁两位佳人都免不得隐隐有些担心——叶珏之能固然与常人不同,但他今夜先战耶律逊宁,再与耶律川相斗,究亦颇见劳碌,这等状态能持续到何时,实在难说。
林馨宁原要主动上前,劝说叶珏暂回中军,换来横冲都监军越朗为秦王臂助,但还不待她照此而行,就被杨妙裳施以眼色,顿足不前。
盖因到底是杨妙裳对叶珏的性情了解殊深,知道其人虽是年岁比自己尚小一些,却从来不是畏刀避箭之辈,既是他自己不想主动退却,纵然林馨宁从旁相劝,多半也不能见效。
万人刀上,金光黄芒明暗不定,焱朝秦王顾霄霆只问出一句话来,继而便心无别念,更无他虑,侧首瞧着耶律逊宁手中的那柄摩云飞烟刀,出言轻叹道:“想来这就是白小哥向我等提起过的那件神兵,但不知耶律将军是否真的能将其用得如臂使指?”
话声虽轻,可耶律逊宁仍是将其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蓦地抬头接口道:“在下向来僻处北疆,不敢妄言自己见识过多少天下间难得的高手,是否真能将此刀用好,亦是不得而知,还请焱朝秦王好生指教一番。”
随着这一句话出唇,耶律逊宁竟是一改早先的模样,不再守着‘以静制动’四字,摩云飞烟刀的锋刃凌空转舞,气如云霓聚散,芒似潮汐涨跌,抬手指向顾霄霆胸腹。
究其根本,不是他不知进退,更非是他意气用事,只因想到北戎诸部将士今夜初战不利,作为中军主将,到底还是小看了焱朝众人摆布下的这座堂皇之阵,事到如今,已然容不得他再好整以暇地等候对手先行发起攻势。
往日听白跃渊、陈轩波等人言语评价,已知这位‘北海龙王’确是名下无虚,如今亲见其声势,顾霄霆更是不敢怠慢,看着他的刀势来路、走向,万人长刀随之而动,心中暗道:“人家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这回我可要亲身与他相斗,倒不知结果究竟如何?”
这个问题终究没有被宣之于口,只见耶律逊宁自行一夹马腹,骐骥展足之际,顺势喝了一声:‘有僭了’,摩云飞烟刀迎风转舞,率先劈出,凛冽刀芒须臾间便凌空来到顾霄霆眼前。
或许是念及秦王毕竟身份尊崇,此时岳万里、叶珏等人心思,倒比直撄其锋的顾霄霆更见沉重些,但叶珏的一句‘上将军小心,敌将恁的了得’方始出唇,万人长刀已然黄芒煊赫,迎上了敌将的兵刃。
“轰!”
摩云飞烟刀也罢,万人刀也好,来历虽是不尽相同,却都是被天下人公认的神兵利器,而今两刀各自卷引气焰相击,只是一招之间,便让周遭众人均觉果然厉害非常,黄芒紫焰循环迸爆,凌空炸涌出一片夺人耳目的彩光。
气浪翻涌间,顾霄霆再不迟疑,一改云淡风轻之态,斩扶桑气旋亦是和着他的身形起伏,不断运转,将从敌将刀上传来的力道尽数化解。
耶律逊宁和耶律川都是一姓之人,但凭着接下的一刀,顾霄霆便能确认,二者武艺路数迥然不同,这位‘北海龙王’较之耶律川更是难对付许多。
当黑纹锯矛袭来时,自己所用的斩扶桑气旋尚能因势利导,随风起浪,终于借力打力,反锉于敌,可眼下耶律逊宁的摩云飞烟刀骤至,其中蕴含的气劲却是变幻不定,能在交锋中将其全然消解已属不易,想要再行依劲反击,却是难如登天。
寒毛尽乍的顾霄霆无暇多想,万人刀陡然一变,竟是变了路数,似是想要仿效当日烈阳峰一战应对‘墨龙赤虎’萧灵生之时,以招数轻灵狠辣取胜。
顾霄霆招式才变,身在其后的叶珏不由得神色更迭,冲口而出道:“上将军不可与他以快打快,否则便是正中敌将下怀啦!事缓则圆,再不变招可就为时已晚。”
摩云飞烟刀上紫芒潋滟,耶律逊宁闻听此言,脸上神情似笑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