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有言:时间,作为取胜或招致败北的因素,凡为将校者,无论对其有怎样的重视,都不为过分,故有所谓‘兵贵神速’之说。
就连坊间亦有俗语云:‘农误时,误一年,军误时,误一生’,意思就是说,农夫误了种、收之期,一年辛苦往往化为乌有,而行军作战之人若是误了时机,便要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论及临阵反应,耶律逊宁不可谓不快;说起传达军令,耶律川不可谓不速;而言及举纛吹号,北戎诸部将士不可谓尽力;饶是如此,较之发信箭的慕容玄恭,却还是晚了一步。
依据常理而言,北戎诸部将士多为精骑,行动速度较焱军兵种混杂的各部来得更快,但偏生叶珏想着自己所部的横冲都今番失了先锋之任,若再走得慢些,恐怕就没有功绩可立,故而早就传下了军令,教所部诸人严密关注五营新军动向,两部仅相距十里远近。
原本无论是叶珏,还是杨妙裳等人都觉得岳万里既敢主动承担先锋之任,而其人的军略、武艺又均不在他人之下,纵使真遇上城外敌军小股侦骑拦路,也不会为其所误。谁也不曾想到,情报中那位正深陷流言蜚语之害的‘北海龙王’,竟会亲身率部拦截焱军。
虽是率军在后,不能骤明前阵诸事,可叶珏所部的横冲都将士原本便是难得的精兵劲旅,素来勇于接战,怯于犯禁,乍见慕容玄恭射出的信箭,倒有大半人马各自笑逐颜开,尤其是曲长王夔,不假思索便冲口对叶珏叫道:“将军,前阵受阻,信箭已发,这可真是太好啦!”
话音未落,新任该曲小军司马的林显扬当即截口道:“曲长,慎言!前军受阻,战事不利,你这一句喊将出来,知道的会说你是立功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图谋不轨呢!”
叶珏自然将王夔的这句言语听进耳中,只是如今军情如火,不容耽搁,再无时间干预别事,哼了一声,开口下令:“曲长王夔,无端失言,待回军后自行领军杖三十,小军司马林显扬,阻挡不及,军杖十五,以儆效尤。
“不过无论打多打少,那都要等到回军以后再说,现在这等时候,诸位将士都要随我火速赶赴前军所在,传令下去,十里路程,半个时辰之内不到者,立即斩首!”
自小生长在军旅中的叶珏当然明白为将者应当身先士卒的道理,寥寥数语说完,便即当先纵马加鞭,向信箭所示的方位疾驰而去,他的身后,监军越朗、诸位横冲都中的曲长、小军司马、筹策使,乃至杨妙裳、林馨宁两位佳人都渐次跟上,谁也无暇再出别论。
天下人都晓得,单纯的行军赶路,和临阵搏杀不可同日而语,横冲都将士奔走得再是疲惫,也比不得尚需直面敌人的五营新军,就在叶珏等一众人马全力接应的同时,岳万里等人正自倾力作战,和耶律逊宁麾下的北戎精骑血战一处,再也分拆不开。
似是对叶珏等人有着十足的信心,耳闻耶律川所传军令、目睹北戎将士举动的岳万里眼中虽带出几分惊疑之色,但手中长枪仍然所向无前,银光依旧纵横捭阖,非但如此,还向耶律逊宁乜斜着挑衅道:“怎么,这位将军战我不过,就要想着寻人助拳了么?
“只是咱们焱朝有一句老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自己奈何我不得,那位耶律川将军亦不能将霍兄弟击败,你麾下其余将士,更无能直撄慕容兄弟锋芒者,由此可见,你的援军多半也不能与我等后援相提并论。
“既知此情,在下可就要多劝你几句,早些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多半还能不失前途富贵,若是来得晚了,可就再没你的份儿啦!”
或许是被岳万里这般言语所激,又或许是被周遭的火光所映,耶律逊宁此刻满面通红,翻手再次挥起摩云飞烟刀的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了答复:“放你娘的屁,老子可不像慕容小狗贼那般不知廉耻,轻易南附。
“事到如今,不妨实话告诉你,费膺、扈寒这两个畜生早就被我关起来啦,卑躬屈膝,背义投敌,那是你们南蛮子们喜欢的事情,我等北戎诸部,只有砍断的头,没有跪下的膝!”
适才一场鏖战,岳万里所部将士伤亡不轻,北戎耶律逊宁麾下精骑亦是折损颇众,仍有冲天之意的周遭火光映着沙场上遍地斑驳的鲜血,更多了几分凄楚,几分妖异。
举目环视,岳万里瞧着自己麾下的诸位将士几乎人人都是浑身浴血,尤其以霍无忌和慕容玄恭两位副将为最,也不知彼等身上的血迹,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又见北戎阵营中,自耶律逊宁以下,各人面上均带着坚毅神色,不问可知,若不再施辣手,今夜的这场血战便不能分出高低胜负,轻轻叹了一口气,岳万里收慑心神,提声续道:“也罢,原想着不再多做杀伤,可现下看起来倒是始终不成,那就请将军再行赐教!”
‘教’字出唇,岳万里方才触景而生的罢兵休战之念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沙场之上,能够长久留存的,只有各人手中的兵刃和胸中的热血,既是话不投机,自己说得再多,终究无用,倒不如心无杂念,厮杀个酣畅淋漓。
这一回岳万里的举动较此前颇有不同,素电虬龙枪起处,银焰再现,映得他年轻面庞一片煞白,坐下雄健的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