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万里麾下的将士虽被称作‘五营新军’,声望远不如顾霄霆、叶珏管带的横冲都兵马,但其中多有旧日炽焰军所部的精锐劲卒,实不可等闲视之,更有数百从北鲜部族遴选而出的壮士,精擅弓马,单以奔驰作战而论,其能比焱朝勇骑更胜三分。
当发现成群结队的精骑正向自己突奔冲锋而来,只怕谁也不能继续保持心如止水,即令是如今正自侧坐雕鞍、等候焱军将士当真前来的耶律逊宁也是如此。尤其是望见在暗夜中闪耀着银色气芒、夺人二目的素电虬龙枪时,耶律逊宁心中警戒立生,再不敢妄自托大。
按着他原本的心思,焱朝来人既已选择相信费膺、扈寒两人,又肯主动别遣将校暗中潜入北宁城来联络,便不会更生猜忌,谁料到了如今,即将赶至面前的焱朝将士竟与自己所料毫不相同,一个个持握兵刃、满目凶光,仿佛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但耶律逊宁自出道以来,不知曾与多少强敌相斗,其中凶险,多有更甚于今日者,虽是目睹情势有变,他倒也不曾心生怯意,反手拔出摩云飞烟刀,眼中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态。
相较之下,在其身边助阵的耶律川或许是顾忌到自己重伤方愈,紧握手中黑纹锯矛,咬牙切齿地提醒道:“看敌军阵前旗帜,来的这南蛮正是岳万里,叔父不可大意,此人确然是个硬爪子,言及武艺修为,尚在叶珏等小贼之上!”
耶律川的话语声着实不小,但那位‘北海龙王’此刻的心神全然都在越驰越近的岳万里身上,已经顾不得再去关注本家侄子究竟在说些什么,眼见敌将与自己相距不过数十丈远近,蓦地提气纵声长呼道:“勇士们,敌人已经上钩,咱们不必再等啦,随本将一道杀过去!”
北戎诸部将士几乎都是自小生长在马背上,纵然是在两军交战之际,也常以围猎所用的鹿骨哨子相互联络,听得耶律逊宁高声呼喝,尖锐的哨音随即响起,奔腾驱驰的精骑如同被倏然惊飞的禽鸟一般跟在主将的身后,交错而前。
刺耳的哨声或许能够让其他人胆战心惊,但最先跟随岳万里抵近敌方阵线的数百将士却是例外,未存丝毫怯心的他们,似铅云蔽日,如江水涌流,径直撞进迎上来的北戎精骑阵中。
临阵近敌,寄身锋刃,胜负和生死往往在一瞬之间,到了这般时候,每人平日烂熟于胸的各种招式似乎都已经被浑然忘却,只能凭借着本能反应和胸中激荡的杀意做出攻守姿态。
两军交错冲突,身为焱军前锋主将的岳万里自然会被更多敌人注意,但其手中的素电虬龙枪却从不理这等事情,在他的运使下银光怒爆,凌空如电,接连挑飞了五六骑北戎悍卒,光焰卷舞,枪尖径对着耶律逊宁而来。
自从当日剑胚岭一战后,这位‘北海龙王’尚未再遇上过这等对手,拔刃冲阵之际亲睹其能,不由得见猎心喜,一边催马迎上,一边纵声喝道:“儿郎们闪开!把他交给我!”
虽说岳万里心中早已是热血翻涌、豪气升腾,但他好歹还存着几分理智,明白要想正面击败北戎诸部精骑,最快的方法便是寻见敌方大将,教他命断黄泉,既闻耶律逊宁之言,自然晓得来人身份不同寻常,再无回绝之理,亦是奋起神威,策马向彼处杀将过去。
坊间传闻中,素电虬龙枪本是由焱朝著名匠人干雄弑亲手所铸,相比于碧蚺霜锋的嗜血好斗,其中蕴藏的凛冽杀意更为浓重,这等说法虽是好事者言,但却并非全然是虚假妄词,耶律逊宁距岳万里尚有数丈,便已觉枪上所发气芒映肌生寒,绝非凡品。
不过耶律逊宁此时亦是怡然不惧,反生出了争强好胜的念头,刀锋森然,感应战心,随着双方越冲越近,耶律逊宁周身真气毕集,摩云飞烟刀上气芒升腾潋滟,陡然大涨,便如春潮怒涛,借着下劈之势,朝岳万里兜头压了下去。
若是叶珏持碧蚺霜锋应对此招,大致会是遇强则强,逆势而上,再不轻言退步,但岳万里所学枪术与其多有不同,银光起处,倏然一变,竟像是在瞬息间就将先前的刚勇之气收敛在内,枪锋转舞成圆,直欲将敌将这一刀容纳在内。
耶律逊宁是北戎国中久负盛名之将,修为非同寻常,此时借骏马奔驰全力施为,这一刀劈出,果然声如风雷,气如波澜,大异往昔,浓烈的紫色光焰中真蕴有拔山断岳之威。
然世事往往难以尽数预料,现下岳万里招式已变,素电虬龙枪当空周回,摩云飞烟刀去势虽是又快又狠,劈入气芒圈子后,却像是陷入了泥沼,力道似乎全然斩空。
心念疾转,耶律逊宁暗叫一声糟糕,自己满拟这员敌将是凶悍威猛之人,不想当真交上手后,却发现颇与心中定见不同。
来不及多想,间不容发之际,耶律逊宁便欲反手回刀,试图暂且撤回兵刃,再做计较。
然而长刀出鞘容易,再想回头,却已甚难,不知为何,由岳万里真气交织而成的枪网便如深潭,饶是其人思绪飞旋,亦是泥足深陷,一时抽拔不得。
耶律逊宁蓦地想起艺业初成时,曾经有人对其说过,自己一身能耐固然超乎常人,而能将水属真气精微变化运用到这般地步,也可说得上是当世少有;可天下一物降一物,若是遇上能同样以精微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