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从刘县令家里出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这时,林子心正在县衙的公厨上帮忙,准备那些民勇们的午饭。
陆星先到城东门那里去看了看,有守城军告诉陆星,说有人找他,已经到东门这边寻过两回了,让六爷得了信就往县衙去一趟。
陆星约摸知道是什么人找他,也大约知道那些人找他是为了什么,笑了笑,骑上马往县衙去了。
果然,陆星一到县衙,迎面就碰上了一大群人,这群人见着陆星,就开始有人不阴不阳地嘲讽起来,说什么“果然六爷贵人事忙”等话,陆星并不放在心里,只问找他是什么事。
自从马匪们抓了孙队正一家,向祈县索要赎金开始,县城中针对赎金就有了种种传言。此后,燕凌逃回来,让城里人知道公文没有送出去和马匪们又攻占了芜村一事,知道了马匪们手里有更多的人质相要挟,这时候,关于赎金就开始有了更多的传言。
传说最多的就是县里会要求城中的富户们家家出钱,凑够马匪们要求的一万两。这个传言一出,城中的那些富户们可坐不住了。
这几天里,县城里的二十余家富户私下里频频商量,虽然也知道传言暂时是传言,县令那边并没有出面说什么,但大家都觉得还是要早早找到县上,申明反对。
除了关于赎金,还有关于抗匪的传言。之前陆星带着百户长们在城中募集民勇,那时就有传言说,民勇们的赏钱并每日的吃喝供给,这一大笔钱要由城中的富户们摊派分担。那时就有人想来找陆星闹。
结果,赏钱暂且不提,民勇们每日的供给,是由县里承担,并没有向民间要钱。传言不攻自破。然而,还是有人暗暗记恨陆星,生怕因为马匪一事,陆星会惦记着他们的家财。
一群人围着陆星吵成一团,七嘴八舌,吵得陆星耳边一阵嗡嗡乱响。陆星没有急,耐心听着,听了一会他发现,这群人其实主要说的是三件事:一是赎金的问题;一是有人要求要守好县城,绝不能被马匪们攻城;一是有人要求陆星不能只是守城,而要他带着守城军出城抗匪。
陆星听明白了,觉得一群人在县衙院中吵闹不好,就把人都引入后厅里,又让衙役送上茶水。厅内原本座位有限,几个有头脸的大户先坐下了,有衙役又送来一堆座席,很快便坐了一屋子的人。
陆星告诉众人,他会带着守城军和民勇们守好县城,至于出城抗匪,暂时未有计划。
陆星这话一说,有人就跳了起来,冲着陆星大声道,“六爷一向勇武,怎么这个时候就怂起来了?不出城抗匪,马匪们迟迟不退,这一座县城可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又有人道,“说的是。眼下马匪们把祈县团团包围,信送不出去,无法向周围的州县求助,唯有自救。”
立刻有人出声反对,“自救,怎么自救,靠那区区一百二十名守城军吗?能打得过多少马匪?还是你老哥愿意带着众家丁出城对抗?且不说家仆数量,恐怕就连能用的马匹也不多。”
固守县城和出城抗匪各有一批人支持,两边就在陆星的眼前吵了起来,口沫横飞。
等那两伙人吵了一通之后,陆星告诉他们,他自有计划,而且相信马匪们不会围城太久。
陆星这话一出,顿时两波人又都冲着他一个嚷嚷了起来,有说“六爷的计划从来不对我们说,是怕我们泄露了什么机密不成”,有说“马匪们围城就是为了要攻城的,怎么可能退去,这么一大批马匪,不得着足够的好处怎么会走”,甚至有人追问陆星,问他是不是已经跟马匪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藏而不说,只瞒着众街坊们。
陆星任由那些人一通瞎猜,不生气也不着急。这时,林子心在公厨忙完了活,悄悄过来,在门外安静地围观。
等这伙人又说了一通之后,陆星告诉众人,对抗马匪的事,自有他和刘县令、王统领等人共同协商筹划,城中百姓只需暂且稍安静待。
听了这话,马上有人大声道,“县令?统领?哼,有事还不是六爷你一个人说了算,六爷你说一,他们会说二吗?”
陆星一听露出不乐意的神情,说道,“怎么,不相信我们是一起筹划的吗?那你去问啊。”
那人一听,缩了缩脖子道,“我哪敢去问县令。”
陆星笑了,没说话。
又有人道,“稍安静待,我们敢吗?六爷去问问,这几天城里哪家不是夜夜睁眼到天明,就怕半夜里马匪攻城,进来烧杀。六爷,之前城里起火、失盗,已经很让大家害怕了。马匪们已经杀了三个人,三个人!还稍安?六爷是不怕,六爷有功夫,我们普通百姓可做不到。”
陆星见有人反复提及之前城里着火失盗和死人的事,他知道,之前马匪们亮刀的那一手,确实有效果,现在城中不少人都胆寒心惊。
有人怕,就有人不怕。这时又有人出来说,马匪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就该出城跟他们斗一斗,这时候当怂包软蛋,就只有被杀的份,“怎么能任由马匪们为所欲为,这一回让了,下回呢?以后呢?”
又有人出来道,“马匪手里有人质,若是他们以人质的性命相要挟,那时该怎么办?难道都不管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