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眼眶的秋月,难掩哽咽,她弯下腰,做势伸手替坐着的李旭整理鬓边的头发,同时轻声说道,“我想起林夫人……我时时想起她……”
李旭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他微笑了一下,“我也时时想起琳琅姨母。”
“不知道现在小郎君是否安康,我牵挂极了他,牵挂极了。”想到那个被林家娇宠着长大的幼子,这六年来那孩子是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秋月只觉得心痛难当。
“小郎君该多吃苦啊,他,他……”
李旭拍了拍秋月的手,说道,“子心很坚强,没那么软弱胆小。他只是被宠着长大,人却不娇气,他不怕吃苦。”
“他现在在哪儿,还能……他……”秋月非常担心,已经六年了,那孩子已经隐姓埋名逃亡了六年了!
李旭沉着地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是……”
有些话,既使是对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是要尽量少提。李旭之前下江南,目的之一就是为着暗中寻找林子心的踪迹。结果并没有找到,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李旭失望而返。
在江南时,李旭暗中拜访过杭州叶家,请求他们从旁协助。林家曾经救过叶家人的命,是叶家的大恩人,再加上林子悠和叶家那对子女叶北都、叶北城关系亲厚,李旭相信,叶家一定倾尽全力,寻找和保护那个林家现在唯一活着的人。
明面上,天晟巨贾杭州叶家,效忠皇朝,是太子一党,暗地里,叶家和李旭来往十分密切。
“他一定还活着,我相信,我们总有见面的那一天。”李旭对秋月说道。
望着李旭沉着坚毅的面容,秋月仿佛有了信心,她点了点头。自家娘娘是个悲观的性格,用民间的话说就是——心太窄,什么事都往心里去,忧思重重,而李旭则完全不同,他的性格不像生母,也不像阴鸷深沉的崇安帝。
在秋月的眼中,李旭心很宽,开朗豁达、包容大度,坚强且勇敢无畏,他性格里真的有很多地方是像从小就在他身边照顾、呵护他的林夫人李琳琅。秋月暗暗庆幸。
往下躺的时候,李旭“咝”了一声,皱了一下眉头,秋月忙问,“殿下,怎么了?”
李旭觉得右边太阳穴那里,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似的,疼了一下,不过那下疼痛马上就过去了,没有感觉了,李旭抬手揉了揉额角。
秋月见了,劝道,“殿下最近事情多,定是累着了,该早些就寝的。”
李旭笑道,“就睡了,就睡了。”
放下重重幔帐,熄灭灯烛,秋月掩上门,退到寝室之外,守在那里的康福走上来轻声道,“殿下睡了?”
秋月道,“已经安歇了。”
康福让秋月去休息,秋月摇摇头,说睡不着。夜凉如水的深秋,正是忧思怀想的季节,这几天,秋月心头总是涌起许多前尘往事,缠绕着,让她的心无法平静。
秋月轻声向康福道,“你怎么不跟着劝劝呢,一声儿也不吱。我不想让殿下去北边,一点儿也不想,我不想他离开皇城。”
康福说道,“殿下自有殿下的主意,随他去。”
这一点,秋月不是不明白,她眼看着李旭宛如一只雏鹰,一天天长大,现在,这只雏鹰越来越有震翅高飞的架势,秋月欣慰,又担心害怕。
“我……我……我什么也做不了。”秋月只恨她能为殿下做的太少了。
康福道,“瞧瞧,又说这样的话,你呀。有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你、我,不是唐炽,不是云飞,也不是云照姑娘,咱们俩也不跟他们比去。咱们俩,把这座府邸上下打理好,就是为殿下办事了。不是只有能动刀兵才是本事,嘿,把茶泡好了,也是本事。”
秋月抿着嘴,瞪着康福,她说道,“你怎么不上茶楼给人说书去呢。”
康福缩了缩脖子,笑道,“府里没我,你行吗?”
秋月嗔道,“还说,就你长嘴了。”
觉得秋月脸色不太好,康福问她是不是最近睡的不好,又说道,“你啊,这样睡不着可不好,伤身体,你看看我,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瞪了康福一眼,秋月哼了一声,“你。”
这两个人,十三岁同进太子府,一个是小侍女,一个是小宦官,一起在刘氏身边当差。如今,他们一个是皇子府里的掌事尚宫,一个是府里的总管,三十年的相处,他们既是彼此信任倚傍的同僚,又有手足般的深厚情义。
人前,他们二人互称对方“秋尚宫”“康总管”,私下里,他们会叫对方的小名儿。
康福笑了,说道,“他们叫我什么,缩头乌龟,我生气吗,我不生气。为什么?正所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我就是要像龟那样。我要活得好好儿的,活得长长儿的,一直活着,因为活着,才能照顾殿下,才能陪在殿下身边,我就当个龟。”
秋月听着这话,想笑,眼眶却不由红了,她拉住康福的手。当年,最早进秋梧苑里当差,服侍刘氏的人,一共有七个,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活着,其他的,都死了。
康福说道,“月儿,咱们俩,更得好好儿活着,看护好咱们的殿下,将来,才有脸去见娘娘。”
秋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