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尚有是一个喜爱秋季和冬季的人,那时候日光不强烈,出太阳的天气,白色的阳光照耀大地,照到他灰白的脸和弯钩似的鼻子,他的心情也随之舒服明朗。
到了晚上,曾尚有回到家里,总要开着所有房间的灯,这样他才能安睡。
卧室,包括卫生间,厨房,厅堂,灯火通明,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有着说不出的畅意,以及莫名的孤独。
有天他发现,屋里多了些人声和奇怪的动静,这让他有些恐慌,每当他去查找,声音又都消失了。
精致的瓷器,精美的墙画和其他屋内布置,似乎一切如常。
人声和动静逐渐喧嚣起来,以至于他睡觉终于出了问题。他晚上开着所有的灯,为的就是一个安然和温暖的睡眠,现在出了这样的状况。
有次他实在受不了,推开房门,悄悄走到正厅的墙侧,他看见一种魔幻的画面:留声机自动播放着音乐,一些样子模糊的男女在跳着优美的舞蹈,他们衣装华丽,各有气质,似乎深情地相望,在华丽醉人的音乐中共舞。
曾尚有心里的恐惧变成了麻木,随后退到房间,搂着被子,说服自己赶紧入睡。梦里他梦到一个穷乡僻壤,空荡荡的房屋间,有走散了的孩童,大巴车载着一群人走,又载一群人回来,远处田野寂静无声。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阵子,他整个人就木然了起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海有多深,他看到的和想到的,马上能形成一种联系,像一种召唤,召唤他奔向一个期望中的美好境地,或者等待死亡。
秋天和冬天的日光不再可爱,而像是一种来自宇宙的慰藉,慰藉他这个快要失心疯的人,
孩子们在他身边飞驰,有时跑到一处,有时被大人们训诫或接走,上班族像城市的自来水一样四处流溢,机器人像一种神灵,仿佛可以直接触摸他的心灵,那些飞船是神灵的文明。
电视里,举世闻名的人们接受颁发的荣誉和奖章,他们在致辞时,如同向他致哀一般,一个眼神,一个词,一个动作,都能刺激到他腐化的神经与思想。
他们都在看自己。他们一定都在看自己。
曾尚有哀嚎一声。
走出门,他忽然忘记了很多东西,不知道怎么乘坐管道飞船,不会坐飞船车或者空中巴士,不会跟人打招呼和示好,他总是畏畏缩缩的,低着头看着路。
世界在发展,环境在演变,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疯,只是他无法认清自己,和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想到有很多人看着自己,他就难受得像一只被玻璃罩住的飞虫。
他来到一处高楼的楼顶,俯身看着这美丽的城市,身体的摇晃来自于不健康的身心状态和对死亡本能的胆怯。可那召唤,实在凶恶和美好,让他想去彼岸,生命的彼岸,无非是天堂,没有冷漠,只有温暖和光明的天堂。
他开始剧烈地颤抖,越发明确自己的恐惧,自杀的心理像一座桥,本来是通往彼岸,却逐渐缩小,变成一根木棍收纳在他心里,杵得他难受。
他的心脏像一个仓库,这根木棍安然躺在里面,有时却和别的事物与印象扭打在一起。
也许他注定是一个流亡之人。曾尚有把房车给卖了,钱都送给了慈善机构,开始流落街头。
这座城市的内环不允许乞丐出没,他被赶到了郊区,有天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遇到了一个人。
“我叫吴吟游。”
曾尚有觉得这个人笑容灿烂夺目。
两人攀谈了会儿,吴吟游送了他一床被子,告诉他西北方向有一座废弃的桥,桥下的桥洞可以遮风避雨,不过已经有人了。
最后吴吟游还告诉他,终有一天,他会遇见一个可以改变他的人。
这座桥叫时运桥,下面住着五个人,三男两女。
男的,有一个跛脚的,有一个眼瞎的,还有一个耳聋的;女的,一个神经正常却面貌丑陋,另一个长得好看却脑子不正常。
他加入得无声无息,五个人默认了。
三个男的经常一起出去寻找吃的,曾尚有看过他们的合作,跛子让两人抬东西,聋子给瞎子指路,瞎子给聋子比划想法,加上跛子从中帮忙,无论是收集废品废料还是乞讨,三人都合作无间。
两个女的负责看管他们的窝,神经正常的经常大声训导不正常的,有时还打骂她。曾尚有身上带着的粮食吃完了,他就过去老成持重地劝架,并且拿走一点吃喝的东西。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曾尚有干脆做起鱼竿,在附近的青草河里钓鱼,钓到不少后就做风干的食物,放在不容易潮湿的位置,没有盐,他就偶尔去偷盐,因为他的衣服装扮还没有十分破旧,郊区有一家店铺对物品看管不严格,给了他可乘之机。
渐渐地,曾尚有开始蓬头垢面,尽管他很注意干净,生活还是拖垮了他的外貌,不过他人却越来越精神,有时他会分享干鱼给这五个人,有时看见神经不正常的女的偷拿,他也装作没看见。
他问过这五个人的姓名,跛脚的叫翟志刚,瞎子叫慧有聪,聋子叫旁丛,女的这边,正常的叫桃小红,不正常的叫雁云。
翟志刚喜欢桃小红又喜欢雁云,还跟桃小红做过爱,